未名星域的記憶迷霧呈現出詭異的紫藍色,像被打翻的調色盤潑灑在星空中。那些翻滾的霧氣裡時不時閃過細碎的光帶,那是正在消散的文明記憶碎片。遠航號星艦的外殼上凝結著一層半透明的結晶,用手一碰就會傳來細微的刺痛,程敘說這是記憶能量具象化的表現。
林疏桐站在艦橋的觀測窗前,白大褂的袖口被風瑤送來的氣流輕輕掀起。她剛結束與守核者的精神連接,額頭上還殘留著淡金色的紋路,那是星淵火種與遺忘之核共鳴的痕跡。還剩多少時間?她的聲音帶著剛從深層精神交流中抽離的沙啞。
星軌的投影在她身邊閃爍,由星軌線條構成的身體忽明忽暗:根據熵增計算,記憶崩塌的概率已升至78.3,預計可用時間不足標準時六個時辰。它的語調依舊保持著絕對理性,卻在數據末尾添了句,南星繪製的星圖顯示,所有記憶碎片都在向西北象限彙聚。
顧清越從身後輕輕按住她的肩膀,他的掌心帶著常年握手術刀的穩定溫度。你的瞳孔還泛著紅光,他從口袋裡摸出個小巧的銀質容器,裡麵裝著葉婉音調配的安神藥劑,婉音說這能緩解精神過載,裡麵加了忘憂草和合歡皮,藥性溫和。
林疏桐仰頭飲下藥劑,苦澀中帶著草木清香的液體滑過喉嚨時,星淵火種突然在胸口發燙。她猛地轉身,透過觀測窗看到迷霧中浮現出巨大的網狀結構,那些記憶碎片正沿著看不見的脈絡流動,像被蛛網捕獲的螢火蟲。那是什麼?
映的身影突然在艦橋中央顯現,它此刻複製了林疏桐的形態,隻是白衣上布滿了裂紋狀的光痕。是鏡域的記憶織網,它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顫抖,但織網的絲線正在斷裂,就像...就像我小時候見過的蛛網被雨水打濕。
沈星遙抱著雙臂站在控製台旁,淺棕色的麻花辮垂在胸前,發尾係著葉婉音編的紅繩。我的治愈能力還是沒用,她指尖凝結的淡綠色光點剛接觸艙壁就消散了,這些記憶碎片太活躍,就像躁動的癌細胞。
葉婉音握住她的手腕,白大褂口袋裡露出半截銀針包。《本草綱目》裡說心主記憶她另一隻手搭在沈星遙的脈搏上,這些記憶紊亂其實是能量鬱結,得先找到鬱結的源頭。她的銀鐲子碰到金屬控製台,發出清脆的叮當聲。
程敘突然拍了下大腿,金屬義肢與地麵碰撞發出沉悶的響聲。我知道了!他調出三維星圖,手指在虛擬界麵上飛快滑動,這些碎片的流動軌跡符合斐波那契數列,就像向日葵種子的排列方式!他的機械眼閃爍著興奮的藍光,如果能找到數列的黃金分割點...
那就是織網的核心。林疏桐接過他的話,星淵火種的光芒在胸口明暗交替,映,你們鏡域人編織記憶網時,由誰來定核心坐標?
映的身形突然變得透明,它身上的光痕開始閃爍:是...是最初的意識體。但我們都不記得它的樣子了,就像人想不起三歲前的事。它的聲音越來越低,我隻記得它說過,織網要用最痛苦的記憶做錨點,因為痛苦最難忘。
顧清越突然按住林疏桐的手,他的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你想乾什麼?他太了解她此刻的眼神了,那是外科醫生準備做高風險手術時的專注。
林疏桐回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白大褂傳來:星淵火種能縫合記憶,她看向觀測窗外的記憶織網,但需要一個,就像手術時的縫合針。她的拇指摩挲著他虎口處的薄繭,那是常年握手術刀磨出來的,而最痛苦的記憶,就是最好的引線。
裴景行靠在艙門旁,寸頭下的額角青筋微微跳動。他剛結束與影瞳的通訊,耳麥還掛在脖子上:蝕影的殘餘正在靠近,他拍了拍腰間的多功能警棍,影瞳說他們的能量信號很不穩定,像是在...自毀?
話音未落,整個星艦突然劇烈搖晃。蘇鬱風撞在控製台上,他黑發中夾雜的紅絲在震動中格外顯眼。情感錨點在失效!他捂著胸口的共鳴水晶,那裡麵存儲的正麵情緒正在快速流失,它們在害怕...不,是在被吞噬!
林疏桐胸口的星淵火種突然爆發出刺眼的光芒,她眼前瞬間閃過無數畫麵:市立醫院的手術燈、星淵島的外星寄生體、溫清晏消散時的白光...最終定格在一次失敗的手術上——那是她剛成為外科醫生時,一個大出血的產婦沒能救回來。
找到了。她睜開眼,眼底還殘留著記憶碎片的光影,織網的核心,是我沒能救活的那個病人。她轉身衝向醫療艙,白大褂在身後劃出殘影,清越,準備手術器械!程敘,定位黃金分割點!
醫療艙的無影燈亮起,發出嗡嗡的低鳴。林疏桐戴上無菌手套,顧清越正在清點器械盤裡的手術刀,反光的刀片映出他專注的側臉。利多卡因準備好了,他把麻醉劑放在托盤邊緣,但記憶縫合沒有麻醉,你會很痛。
林疏桐調試著星淵火種的能量輸出裝置,儀器發出蜂鳴聲:痛才記得住,她突然笑了,眼角的細紋在燈光下格外清晰,就像你第一次給我遞手術刀時,我緊張得手心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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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越的動作頓了頓,他拿起止血鉗的手指微微收緊:那時候你差點把鉗子掉病人肚子裡。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隻有兩人能懂的溫柔。
當星淵火種的能量線接入記憶織網時,整個未名星域突然安靜下來。紫藍色的迷霧停止了翻滾,那些記憶碎片像被按下暫停鍵,懸停在星空中。林疏桐能清晰地鏡域文明的起源——他們不是被創造的容器,而是遠古文明自我分裂出的意識碎片,為了保存戰爭中的創傷記憶而存在。
原來如此,她喃喃自語,額頭上的汗珠滴落在無菌布上,你們不是害怕痛苦,是害怕忘記...忘記為什麼而戰。
突然,織網的邊緣爆發出刺目的紅光。蝕影的殘餘部隊衝破了防線,他們的能量體呈現出不穩定的暗紅色,像燒紅的烙鐵。他們在引爆自己的記憶核心!裴景行的聲音從通訊器傳來,伴隨著能量爆炸的滋滋聲,影瞳正在攔截,但他們數量太多!
林疏桐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織網的邊緣開始崩裂,那些剛被縫合的記憶碎片像碎玻璃般散落。她感到一陣劇痛,仿佛有無數根針在刺向大腦——蝕影正在用自毀產生的衝擊波,汙染整個記憶織網。
清越!她咬著牙喊道,星淵火種的光芒忽明忽暗,幫我穩定第三區的能量流,那裡是...是鏡域人關於和平的記憶!
顧清越的手覆蓋在她的手背上,他的能量與星淵火種產生共鳴,形成穩定的淡金色光罩:我在。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就像當年在市立醫院,你主刀,我給你拉鉤。
就在這時,映突然衝進醫療艙,它的身體已經變得半透明,像快要融化的冰雕。讓我來!它撲向能量控製台,將自己的意識接入織網,我是鏡域的一部分,我的記憶...也能成為錨點!
林疏桐看著映的身影在能量流中閃爍,突然明白了什麼。她轉向顧清越,眼底閃著淚光卻在笑:還記得《黃帝內經》裡說的嗎?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她的手指在能量控製台上飛快操作,記憶的本質不是存儲,是連接!
當星淵火種的能量與映的意識完全融合時,奇跡發生了。那些散落的記憶碎片開始重新彙聚,不僅修複了崩裂的織網,還形成了新的脈絡——它們連接起了鏡域文明與聯盟成員的記憶,像無數條彩色的絲線編織成巨大的繭。
蝕影的自爆衝擊波撞上這層繭,瞬間被分解成無害的光粒子。裴景行的聲音帶著驚訝從通訊器傳來:它們...消失了?就像被什麼東西吸收了!
林疏桐感到一陣脫力,靠在顧清越懷裡。她看著觀測窗外的記憶織網,現在它呈現出溫暖的金黃色,像陽光下的蜂蜜。那些記憶碎片在網中自由流動,不再有痛苦與歡樂的界限,隻是純粹的存在。
映的身影從能量流中顯現,它的身體變得穩定而清晰,不再是林疏桐的複製品,而是有著自己獨特形態的光人。我記起來了,它輕聲說,聲音裡帶著新生的喜悅,我們不是容器,是橋梁。
林疏桐閉上眼睛,星淵火種的光芒在胸口溫柔地跳動。她知道這隻是暫時的平靜,記憶織網雖然穩定了,但未名星域的熵增還在繼續。但此刻她隻想靠在顧清越懷裡,感受他真實的體溫和心跳,感受這份在無數記憶碎片中依然清晰的連接。
突然,織網的中心爆發出刺眼的白光,一個從未見過的符號在光中緩緩旋轉。林疏桐和顧清越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那符號一半是星淵火種的印記,一半是...完全陌生的、呈現出反向形態的紋路。
通訊器裡傳來南星興奮的呼喊:那是...那是失落星域的坐標!不,不止,還有...還有反向宇宙的入口參數!
林疏桐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著那個旋轉的符號,突然明白映的話是什麼意思。他們確實是橋梁,連接的不僅是不同的記憶,還有...不同的宇宙。而這個符號,就是打開橋梁的鑰匙。
顧清越的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動作溫柔得像在對待易碎的珍寶。他沒有說話,但林疏桐能感受到他的想法——無論接下來要麵對什麼,他們都會一起。就像過去無數次那樣,在手術台旁,在荒島之上,在星艦的艦橋裡。
記憶織網的光芒越來越亮,將兩人的身影籠罩其中。那些流動的記憶碎片在他們周圍形成漩渦,其中不僅有他們經曆過的畫麵,還有一些陌生的、卻又隱約熟悉的場景——比如一個穿著黑色手術服的林疏桐,正在進行一場完全相反的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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