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鬼蘇媛媛被悄然帶走，像一塊投入深潭的石頭，在公司內部激起無聲的漣漪，旋即被更緊迫的生存壓力所淹沒。恐慌被強行壓製，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悲壯的同仇敵愾。背叛帶來的裂痕尚未彌合，但廢墟之上的當務之急，是止血、接骨、重新站立。
臨時指揮中心燈火通明，徹夜不熄。李沐言吞下幾片止痛藥，強行壓下胃部的抽搐和傷口的鈍痛，召集了所有未被波及的核心骨乾。王鑫、林小雨、何紫瑜、姚興啟、汪俊通過視頻連線從英城趕來）、田蕊、曲晶晶……每個人的臉上都混合著疲憊、憤怒和一絲劫後餘生的驚悸。
“廢話不多說。”李沐言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站在一塊白板前，上麵已經寫滿了潦草的要點，“我們沒時間悲傷或抱怨。
現在隻做三件事：第一，保住‘春秋’智能手機的生產和銷售；第二，重建研發能力，尤其是‘綠泡泡’和‘沐陽’係統的項目組；第三，搞到錢，很多很多的錢。”
他目光掃過眾人：“王鑫。”
“在！”王鑫立刻站直，眼鏡後的眼睛布滿血絲，但眼神異常堅定。蘇媛媛的背叛對他衝擊巨大，此刻他急需用行動證明自己和團隊的忠誠與價值。
“研發部是重災區，損失評估最快什麼時候出來？核心代碼和設計圖紙的備份恢複情況如何？我要確切時間表。”
“損失評估初步報告兩小時內給您。核心代碼有雲端和異地雙重備份，正在同步恢複，預計明天中午前可以完成全部核心數據的遷移和驗證。但…但實驗數據、部分測試中的算法模塊…沒了。”王鑫的聲音帶著痛惜。
“接受損失。優先保障‘春秋’現有產線的固件支持和‘綠泡泡’基礎版本的開發環境重建。丟失的模塊，組織人手，給我加班加點重寫！需要什麼資源，直接向子怡和我申請。”李沐言的指令清晰果斷。
“明白！保證完成任務！”王鑫重重點頭。
“姚興啟。”
“李總！”姚興啟挺起胸膛，他負責的電子廠生產車間未受火災直接影響，但原材料供應和部分精密配件原由研發部實驗室小批量試製）已經斷供。
“‘春秋’的生產不能停。立刻統計受影響的關鍵零部件清單，聯係所有備用供應商，不計成本，優先空運，保障未來一周的生產用料。原有的供應商，你親自去談，告訴他們，沐言電子廠倒不了，現在的訂單和未來的訂單，隻會更多！讓他們自己掂量。”李沐言的眼神銳利，“同時，廠區安保等級提到最高，老趙的人會配合你，再出一絲紕漏，我唯你是問！”
“是！絕不辜負李總信任！”姚興啟額頭冒汗，但回答得斬釘截鐵。
“子怡。”李沐言看向劉子怡，她正快速記錄著各項指令，臉色蒼白但眼神專注。
“資金。第一，立刻啟動所有合作銀行的緊急授信磋商，用我們現有的市場份額和未來預期做抵押，能貸出多少是多少。第二，聯係方敏師姐，通過《財經》放出消息，沐言科技遭遇火災但核心團隊和技術無損，正在尋求戰略投資或短期過橋貸款，利息可以上浮。第三，”他頓了頓。
“以我個人和公司名義，向京都大學匡院長求助，詢問那筆之前談好的、以技術入股為條件的科研扶持基金，能否提前預支一部分。”
劉子怡筆下飛快，同時冷靜補充：“英城蔬菜配送公司的現金流也可以臨時抽調一部分，汪俊那邊應該能擠出三百萬。”
視頻那頭的汪俊立刻回應：“沒問題！我馬上安排！就算勒緊褲腰帶，也先保證燕京這邊！”
“舒窈。”李沐言最後看向張舒窈。
“法務和談判我來負責。所有合同、協議，我會嚴格把關，確保在目前形勢下最大限度保障公司利益。與軍工研究院那邊的對接，我也會跟進，確保合作研發事宜不因此次事件而停滯。”張舒窈言簡意賅，已然進入了戰鬥狀態。
會議結束，眾人如同上了發條般迅速散去，各自投入爭分奪秒的重建工作。辦公室裡隻剩下李沐言、劉子怡和張舒窈。
李沐言再也支撐不住，踉蹌一步，用手撐住桌麵才穩住身形，額頭上瞬間布滿冷汗。
“沐言！”兩女同時驚呼，上前扶住他。
“沒事…”他擺擺手，胃裡卻是一陣翻江倒海，猛地彎腰乾嘔起來，卻什麼也吐不出來，隻有灼燒般的痛楚。
“必須去醫院！”劉子怡語氣堅決，帶著哭腔，“你再倒下去，一切就真的完了！”
張舒窈已經直接拿起電話：“我聯係何明局長，讓他安排熟悉的醫生和保密病房。”
這一次，李沐言沒有反對。他深知，自己這副身體若再垮掉，剛剛凝聚起來的士氣將頃刻瓦解。
就在等待張舒窈安排車輛和醫院的短暫間隙，李沐言的私人手機再次響起，是一個陌生的固定號碼。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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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是…李沐言學長嗎？”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略顯怯懦又帶著急切的女聲，“我是…我是林小雪，王誌強的同學，學心理學的。我…我可能知道一個人，他或許能幫上您現在的忙…”
李沐言眉頭微蹙，王誌強宿舍老三）那個學心理的女朋友？她怎麼會…
“你說。”他按住不適，儘量讓聲音平穩。
“他叫秦峻，是我導師帶過的一個博士生師兄，是個天才！但他…他有點怪。他之前在一家頂級半導體外企做研發，因為理念不合和受不了條條框框，一年前辭職了，現在好像窩在郊區一個租來的破倉庫裡鼓搗他自己的東西。我導師說他是個癡人，在材料學和微型傳感器集成方麵有驚人的想法，但沒人理解他，也沒人願意投資他那種天馬行空、燒錢還沒譜的項目…”
林小雪語速很快，似乎怕被打斷：“我…我看到新聞了，知道您的公司出了事，需要頂尖的技術…我覺得，您或許可以去看看他？他的東西，說不定…說不定正好能解決您的一些難題？地址我可以發給您，但他脾氣很怪，不見得願意見人…”
絕境之中，任何一絲微光都值得抓住。李沐言沒有絲毫猶豫。
“把地址發給我。謝謝您，林小姐，這個人情我記住了。”
掛了電話，他看向一臉擔憂的劉子怡和張舒窈，眼中重新燃起一絲異樣的神采。
“去醫院之前，先繞個路。我們去郊區，見一個‘癡人’。”
奧迪車再次駛入沉沉的夜色，這一次的目標，是城市邊緣一個未知的、可能充滿塵埃也可能藏著寶藏的破舊倉庫。希望在廢墟之上艱難萌生，而轉折的契機，有時就藏在最意想不到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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