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郭鬆齡那一絲不苟的挺直背影消失在門口,張宗昌呲著牙,下意識地摸了摸剛才被郭鬆齡目光掃過的脖頸,感覺有點涼颼颼的。他那一眾手下也都伸著脖子,眼巴巴地看著,大氣不敢出。
“嘶……”張宗昌倒吸一口涼氣,扭過頭,一臉匪夷所思地看向還在座位上的張學良,壓低聲音問道:“恩人,這爺們……什麼人啊?哪來這麼大派頭?!俺老張怎麼覺著,他這派頭,咋比咱恩人您還大呢?”
張學良看著張宗昌那副又忌憚又不服氣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他慢悠悠地解釋道:
“老叔,這麼跟你說吧。自咱黑省二旅三團嘩變出事以後,我爸,”他指了指天花板,意指張作霖,“就親自授權給他了,全權負責校閱點驗像你們這樣的部隊!你說他派頭大不大?”他湊近些,聲音帶著意味深長,“他的意思,現在,就是我爸的意思!哼哼哼哼……”
看著張宗昌臉上瞬間變得錯愕,有些驚疑不定,張學良笑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像是勸告,又像是警告:
“我勸你呀,還是趁早做準備,啊!這個人,可不好糊弄啊。”他伸出兩根手指,“我們這一路過來,他已經裁撤了兩個保安團了!哼哼哼……明天訓練場上啊,好好表現!”他特意加重了“好好表現”四個字,“能不能保住你們這第三旅的建製,就看你們自己的了……哈哈哈哈哈……”
說罷,張學良也站起身,也準備離開。
他這一起身,張宗昌和他的手下們條件反射般地也跟著嘩啦啦站了起來。
張學良擺擺手:“行了,都坐下,繼續吃你們的飯吧!”
他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踱步到牆邊,那裡整齊地架著一排排步槍。他隨手拿起一杆,熟練地拉動槍栓,看了看槍膛,又掂了掂分量,感歎道:
“槍……是真好啊……”這話意味深長。擁有如此精良且製式統一的武器裝備,足以從側麵證明,張宗昌他們靠著那些“混賬玩意兒”牟取了多麼巨大的暴利。
放下槍,張學良這才真正離去。
目送張學良的背影也消失後,食堂裡的氣氛瞬間從壓抑變成了惶恐。張宗昌的幾個親信部下圍攏過來,七嘴八舌地低聲問道:
“旅座,少帥這話……啥意思啊這是?”
“是啊,啥意思啊?聽著像是……要動真格的?”
張宗昌一屁股坐回凳子上,剛才在張學良麵前強撐的氣勢泄了下去,他低頭看著麵前那碗已經冷透的野豬肉,煩躁罵了聲:
“娘的……碰上硬茬子了!”
張學良回到臨時住所,推開房門,卻看見郭鬆齡正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方桌前,麵前整整齊齊地擺著一副麻將牌,他正用修長的手指,一顆一顆,極其專注地將它們排成筆直的一行,仿佛不是在玩牌,而是在進行某種嚴謹的推演。
張學良覺得有些新奇,一邊脫下軍裝外套往裡麵的衣帽架走,一邊笑著說道:
“呦!茂宸?沒看出來啊,你還會玩玩麻將?”他掛好衣服走出來,“要不要我教教你?這玩意兒放鬆腦子不錯!”
郭鬆齡頭也沒抬,繼續擺弄著他的“麻將陣”,淡淡地回了一句:
“我玩麻將的時候,你小子還沒出生呢。”
張學良走過來,拉過一把椅子坐下,不服氣道:“吹吧你就!你整天不是看地圖就是研究戰術條例,還有這閒心?”
郭鬆齡沒有接他這個話茬,而是將一顆“白板”輕輕放在特定位置,仿佛不經意地問道:
“哎,對了,我問問你。那個張宗昌,見了你怎麼總是‘恩人’、‘恩人’地喊?這裡頭有什麼故事?”
張學良一聽這個,臉上頓時浮現出一些小得意。他靠在椅背上解釋道:
“那可不!說起來,我還真是他恩人,是我介紹他來奉天的!”
郭鬆齡終於抬起頭,眼中露出一絲真實的疑惑:“你?!你跟他還有這交情?”
“嗨,說來話長。”張學良來了談興,“那不是是前兩年,我們和直係打仗打輸了,我去保定找曹錕他們議和的時候,就在他府上見過張宗昌。那個時候他可是真落魄啊!”
他身體前傾,壓低聲音:
“他之前帶著部隊跟咱們打,被打散了。好不容易從陸軍部那裡領了二十萬的餉錢,你猜他拿著這錢乾嘛了?”張學良自己都覺得好笑,“他拿著這二十萬現大洋,跑去打了五顆純金製造的金星!注:當時高級將領領章以金星為銜)”
聽到這裡,連一向嚴肅的郭鬆齡都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這行事風格,太“張宗昌”了。
張學良繼續道:“他拿著這五顆金星就奔了曹府,獻寶似的送給曹三曹錕)。曹三呢,金子是笑眯眯地收下了,轉頭就給了他個有名無實的空銜,屁實權沒有!”
郭鬆齡聽到這,已經是在暗自搖頭發笑了,這種拙劣的鑽營,在他看來既可笑又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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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學良也拿起一顆麻將牌在手裡把玩著,臉上帶著當時在場目睹的尷尬:“當時啊,我也在場,我們所有人啊,都替他臊得慌!你是沒看見那場麵……”
郭鬆齡收斂了笑容,給出一個精準的評價,語氣冷冽嘲諷道:“這倒像他這種人乾出來的事。”
張學良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接話道:“這就好比是一個絕頂聰明的騙子,被另一個更高明的騙子給騙了!那叫一個絕望啊!”他頓了頓道,“那你知道我這人呐,心腸軟呐,就見不得這個!看他那副走投無路的樣子,我就私下跟他說,‘你來東北吧,到奉天來找我來……’結果,嘿,他還真就來了……”
郭鬆齡聽完,沒有立刻評論,而是沉吟了片刻,手指無意識地點著桌麵上的“東風”牌,給出了一個比“騙子”更精準,也更具警示意味的定義:
“不是騙子。”他抬起眼,目光銳利地看向張學良,
“是賭徒。”
張學良微微一怔,隨即認真地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賭徒……嗯,這個說法,更確切!”
郭鬆齡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洞悉本質的冷靜:
“而且,是更危險的那種。”
房間裡一時間安靜下來,煤油燈芯偶爾爆開的輕微劈啪聲。桌上的麻將牌在燈光下泛著冰冷的微光,明天的訓練場上,他即將與這個資深的賭徒展開一場名為軍事考核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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