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寒風卷過空曠的荒野校場,揚起陣陣塵土。張宗昌第三旅的騎兵部隊正在賣力操演。馬蹄聲如雷鳴般響起,一隊隊騎兵揮舞著馬刀,呼嘯著衝向場路邊豎立的稻草人。刀光閃處,草屑紛飛,劈砍的動作凶狠淩厲,都帶著一股子亡命徒般的悍勇。
觀摩台上,張學良舉著望遠鏡,看得還算認真,不時微微點頭。而站在他身旁的郭鬆齡,卻隻是雙手插兜,嘴角掛著一絲毫不掩飾的不屑一顧。這種無意義的劈砍,在他眼中與街頭賣藝無異。
張宗昌一直偷眼觀察著郭鬆齡的臉色,見他始終麵無表情,心裡有些沒底,但還是湊上前,臉上堆起得意的笑容,試探著問道:
“郭教官,怎麼著?您看……兄弟們這手功夫,還行不?”
郭鬆齡眼皮都沒抬一下,冷冷地反問道:
“你擱這和我演雜技呢?”他猛地轉過頭,目光銳利地盯住張宗昌,“戰術背景呢?戰術背景在哪?!光這麼騎馬跑來跑去,砍幾個不會動的草人,是能嚇退吳佩孚,還是能擋住日本人的機槍?!”
平心而論,郭鬆齡也看出來,張宗昌手下這幫亡命之徒,單兵悍勇程度和基礎的馬術刀術,確實比之前裁撤的那些豆腐保安團強得多,並非完全不能打。但越是如此,他越是非得狠狠整治這個膽大包天敢種植販賣鴉片的“狗肉將軍”不可!不把他的氣焰打下去,不把這支隊伍的匪氣磨掉,將來必成禍患!
張宗昌被噎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強壓著心頭的悶氣,梗著脖子道:
“郭教官,您是校閱官,您出戰術背景!您怎麼說,俺老張就讓兄弟們照著做就是了!絕無二話!”
“好!”郭鬆齡要的就是他這句話,他向前一步,指著遠處土坡模擬的機槍陣地,語速極快,設定了一個嚴苛的背景:
“戰術背景是這樣:你所有的乘騎,都在衝擊途中,被對麵陣地至少三個排以上的重機槍火力全覆蓋掃倒!也就是說,你現在一匹馬都不剩了!你的騎兵,現在全都是沒了馬的步兵!”他目光逼視張宗昌,“接下來,你怎麼給我奪下對麵那個機槍陣地?!”
張宗昌一聽,臉上的橫肉狠狠抽搐了幾下,心裡早已罵開了花:這他娘的不是把俺往死裡整嗎?!騎兵沒了馬,戰鬥力直接腰斬,還要在假設的密集火力下進攻堅固陣地?這郭鬼子是真狠!
但他嘴上卻不敢直接反駁,隻能咬著後槽牙,硬著頭皮道:
“騎兵改步兵了?成!成!改就改!”他張宗昌的蠻橫脾氣也上來了,今天他非要和這個油鹽不進的郭教官較較勁不可!
他親自噔噔噔跑下土坡,衝到部隊裡,把自己手下的幾個頭目招呼到一塊,壓低聲音急促地吩咐商量起來。
台上,張學良看著下麵開始亂哄哄的隊伍,有些於心不忍,偷偷拉了拉郭鬆齡的衣袖,低聲求情:
“茂宸,差不多得了。我看他們……挺賣力的。這要求是不是太嚴了點?”
郭鬆齡目光依舊緊盯著場下,語氣斬釘截鐵,毫不鬆動:
“漢卿,這事兒你彆管。”他聲音冰冷,“我非遣散了這幫烏合之眾不可!”
很快,校場上響起了傳令兵聲嘶力竭的高呼:
“騎兵下馬!準備步戰!”
“騎兵下馬!”
“下馬!”
命令層層傳遞下去。剛剛還在馬背上耀武揚威的騎兵們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亂糟糟地開始下馬,集結,顯得有些茫然。
然而,就在他們還沒完全整好隊形,甚至還沒搞清楚具體演習內容時——
噠噠噠噠噠噠……!
對麵模擬陣地方向,突然傳來了震耳欲聾的機槍掃射聲!子彈呼嘯著從他們頭頂、身邊飛過,打得地麵塵土飛揚!
張宗昌為了逼真,為了過關,竟然不惜動用實彈進行射擊!
槍聲一響,觀摩台上的郭鬆齡和張學良臉色都是一變,立刻端起望遠鏡仔細觀察。隻見校場上那些剛下馬的騎兵,在最初的慌亂後,竟然真的在軍官的嗬斥下,迅速臥倒,開始利用地形地物,匍匐著向“敵軍”陣地前進!雖然動作緩慢,那份在真實槍聲下的反應和凶悍勁,卻做不得假。
張宗昌看著場上的情形,臉上又露出了那副混不吝的得意表情,走回觀摩地點。
張學良放下望遠鏡,又驚又怒,扭頭厲聲質問張宗昌:
“張宗昌!你怎麼用實彈啊?!這要出人命的!”
張宗昌冷笑一聲,滿不在乎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