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熟悉,是因為這些年他無數次看過這個年輕人走在前麵,在講武堂的操場上,在奉天的街頭,在戰場的硝煙裡。陌生,是因為此刻這個背影挺得筆直,繃得僵硬,肩膀微微聳起,仿佛承載著千斤重擔。
晨光從側麵照過來,在張學良的軍裝上勾出一道金色的邊。他的影子斜斜地投在滿是荒草的地上。風吹動他軍大衣的下擺,一下,又一下。他就那麼站著,一動不動,瘦削冷清,像一尊雕塑,但郭鬆齡能感覺到那背影裡壓抑的怒火、失望,還有……痛心。
那不是一個少帥對部下的背影,那是一個學生對老師的背影,一個兄弟對另一個兄弟的背影。
郭鬆齡走到他身前幾步的地方停下。
張學良的聲音從他麵傳來:“你怎麼能這麼乾?!”
每個字都像石頭,砸在地上。
“你是我的教官!歲數比我大,”張學良眼睛通紅,咬牙切齒:“你自己說,你為什麼要這麼乾?!”
郭鬆齡的喉結來回滾動了幾下。他扭頭看向彆處,不願與張學良對視,但眼眶已經紅了。這個在戰場上子彈擦過頭顱都不眨眼的硬漢,此刻聲音哽咽:
“大丈夫,我咽不下這口嗟來之食!”
“那你也不能這麼乾啊!”張學良破防了,聲音陡然拔高,在空院子裡回蕩,“軍隊這一套你不知道嗎?!你就是再委屈、再使性子!那也不能這麼乾啊!這是戰場抗命!是擅自變更部署!按軍法——”
他沒能說完,因為郭鬆齡猛地轉過頭,眼中那種被刺痛的表情讓他說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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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鬆齡的聲音低了下來,透著說不出的委屈:“我也不想這麼乾……我郭鬆齡屋簷底下,我不願低這個頭!”
張學良轉身,來回踱步,步子又急又重,軍靴踩得地上地麵嗒嗒作響。他突然停下,盯著郭鬆齡:“我是你的學生,我比你年輕,我是你的後輩!我什麼都聽你的!可是這件事兒!這件事兒不同了!”
他往前一步,幾乎貼到郭鬆齡麵前:“我現在是你的長官,你是我的部下。我問問你——你的心裡還有沒有我?!你還認不認我這個長官?!”
這句話像一把刀子,直直捅進郭鬆齡心裡。
他的表情在那一瞬間變得極其複雜——先是錯愕,仿佛不相信張學良會說出這樣的話;然後是難過,整張臉都皺了起來,嘴唇顫抖;再然後是想哭,但他死死咬著牙,腮幫子繃出硬邦邦的線條;最後是滿腔委屈無處訴說的絕望。
這個在槍林彈雨裡眉頭都不皺一下的男人,此刻眼睛迅速蒙上一層水霧。他仰起頭,拚命想把那點濕意憋回去,但失敗了。
一滴淚還是從眼角滾出來,順著滿是塵土的臉頰滑下,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跡。
“你彆拿刀子捅我……漢卿!”郭鬆齡的聲音都快破碎了。
他指著自己的胸膛,往前走了一步,幾乎與張學良鼻尖對著鼻尖:“我怎麼不認你?!我什麼時候不認你?!這不是我們倆的事兒!你這麼說……我很難過……”
他再也說不下去,猛地背過身去,肩膀劇烈地起伏著。晨光裡,那個寬闊的背影像座山,但此刻這座山在顫抖。
“我真的……很難過。”
最後這幾個字,輕得幾乎聽不見,卻比任何咆哮都更有分量。
院子裡靜了下來。隻有風還在吹,卷起幾片枯葉,在空中打了幾個旋,又無聲落下。
張學良站在原地,看著郭鬆齡顫抖的背影,忽然覺得心裡那塊最硬的地方,裂開了一道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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