價格不菲——一件大衣要二十枚銀元,相當於普通農戶半年的收入。但金陵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錢人。不到半日,首批五百件售罄。
徐膺緒搶到一件,當即穿上,在商場那麵新裝的玻璃鏡前左照右照。
鏡中人劍眉星目,呢子大衣襯得肩寬背直,腰身利落。往日那些寬袍大袖,頓時顯得臃腫拖遝。
“好!”他擊掌讚歎,“這才是男兒該穿的衣服!”
風尚如風,刮遍金陵。
茶樓酒肆裡,穿呢子大衣的年輕公子成了常景。有人還效仿軍人,將頭發剪短了些——雖不至於剃成寸頭,但也比傳統的及腰長發短了許多,隻到肩頸,用發帶一束,倒也彆致。
更大的變化,在尋常軍戶家中悄然發生。
城南張家,張武的爹娘收到兒子寄回的信和五枚銀元。
信上說了剃發的事,老兩口對著信紙發了半天呆。最後張老爹歎了口氣:“既然是皇命……罷了,總比掉腦袋強。”
張母卻注意到信末的幾句話:
“兒今為百戶,月俸八枚銀元,另有關餉二枚。今寄回五枚,爹娘可置辦年貨。軍中發冬衣兩套,大衣一件,兒穿不完,待休沐時帶回。”
“八枚銀元……”張母喃喃道,“他爹,你當年在衛所,一月多少?”
“一兩二錢銀子,換成銀元還不到兩枚。”張老爹悶聲道。”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震動。
更讓老兩口想不到的是,臘月廿九那日,居然有媒人上門。
“張家大嫂,聽說你家武哥兒升了百戶?”媒婆笑得見牙不見眼,“東街劉鐵匠家的閨女,今年十六,手腳勤快,模樣也周正。要不要相看相看?”
張母又驚又喜,忙請人進屋。
媒婆坐下後,眼睛卻往屋裡瞟:“聽說……新軍都配發了那個什麼‘三轉一響’?武哥兒可有?”
“三轉一響?”張母茫然。
“哎喲,就是自行車、手表、縫紉機、收音機呀!”媒婆拍著腿,“現在軍戶子弟說親,家裡要是沒這幾樣,姑娘家都不樂意!說是……‘現代化家庭’!”
張武的爹娘聽得雲裡霧裡。
他們不知道,這又是朱高熾的手筆——太孫殿下將東大生產的幾樣民用產品打包宣傳,冠以“三轉一響”的名頭,作為“新式家庭”的標配。沒想到,短短數月,竟成了婚嫁市場的硬通貨。
這一切,王卓都看在眼裡。
除夕前夜,他陪著安慶在王府花園散步。公主的肚子已經很大了,走幾步就要歇歇。
“聽說現在城裡的小娘子,都盯著穿呢子大衣的公子哥?”安慶笑著打趣,“夫君這一手,不知成全了多少姻緣。”
“也惹了不少麻煩。”王卓苦笑,“昨日有禦史彈劾,說我‘以奇技淫巧亂衣冠之製,誘子弟奢靡’。”
“父皇怎麼說?”
“陛下把奏章留中了。”王卓扶著妻子在亭中坐下,“倒是私下跟我說:讓子彈飛一會兒。”
安慶眨眨眼:“子彈?”
“就是……讓事情再發展發展。”王卓望向遠處,金陵城的燈火次第亮起,“新鮮事物剛出來,總會有人罵。罵著罵著,發現罵不動,也就習慣了。”
就像短發。
最初軍營剃發時,確有士兵家屬哭天搶地,甚至有人跑到軍營外要“討個說法”。但一個月過去,當那些剪短發的士兵休沐回家,精神抖擻地站在家人麵前時——
“爹,娘,你看,兒子是不是壯實了?”
“清爽!看著就精神!”
“洗頭方便,也不長虱子了。”
反對的聲音,漸漸就小了。
當然,士林之中仍有非議。但朱元璋的態度很明確:軍中事務,文人少插嘴。有那閒工夫,不如多讀幾本實學——京師大學堂明年春天開始招收第二批學生,諸位若有異議,不妨去考個功名再來辯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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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又飄了下來,細碎如鹽。
花園那頭,幾個侍女正圍著一樣新奇物件——那是一台腳踏縫紉機,王卓從東大弄來的樣品。年輕的女孩子們輪流試著,針腳噠噠噠地走過布料,又快又整齊。
“她們在做什麼?”安慶問。
“給你未出世的孩子做小衣裳。”王卓眼中泛起溫柔,“用新布料,新機器。”
安慶靠在他肩上,輕聲道:“這孩子將來看到的世道,一定和我小時候很不一樣。”
“但願是更好的世道。”王卓握住妻子的手。
夜色漸深,金陵城萬家燈火。
軍營裡,剪了短發的士兵們正在學唱新軍歌,聲音嘹亮。街巷中,穿呢子大衣的公子哥兒們結伴而行,談笑風生。尋常人家,或許正圍著那台稀罕的收音機,聽著千裡外的戲文。
發膚衣冠,千年之製。
變起來很難,但一旦開始變,便如春冰解凍,再也回不去了。
而在這變革的浪潮中,最堅韌的力量,往往不是自上而下的命令,而是自下而上的——
“這樣挺好。”
“方便。”
“好看。”
尋常百姓用最樸素的判斷,投下了文明轉向最真實的一票。
王卓抬起頭,雪花落在他臉上,冰涼。
他忽然想起前世聽過的一句話:所有的革命,最終都是生活方式的革命。
而今晚的金陵城,正活在這樣一場溫柔而堅定的革命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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