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上,朱及第的神色轉為凝重,背景光華也似乎黯淡了幾分,仿佛染上了一層血色。“老鐵們,權力交接從來都伴隨著血腥的清洗。永樂皇帝登基後,首要任務便是清算所謂的‘建文奸黨’,以穩固統治。這份名單可謂觸目驚心,它清晰地昭示了勝利者的意誌與失敗者的終局。”
天幕上隨著他的講述,一行行冰冷的文字伴隨著相應人物的畫像或場景模擬逐一浮現:
“兵部尚書齊泰,作為建文帝削藩的核心策劃者,被捕後誓死不屈,與其子一同被公開處決,家族遭株連。”
“太常寺卿黃子澄,齊泰最重要的政治盟友,同樣拒絕合作,遭受酷刑後被戮,其家亦被抄沒。”
“禮部尚書陳迪,麵對屠刀,痛斥不止,其慘烈下場是——與他六個兒子一同被推向刑場,全部處決。”
“刑部尚書暴昭,以剛直著稱,被俘後抗罵不屈,被施以極其殘酷的‘磔刑’即肢解)。”
“禦史大夫景清,假意歸附,身藏利刃圖謀行刺,事敗後,被施以‘剝皮實草’之極刑,其族遭‘瓜蔓抄’意指如藤蔓蔓延般進行廣泛株連),鄉裡為墟。”
當念到最後一人時,朱及第的語氣似乎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
“兵部尚書鐵鉉,在濟南城下讓燕軍吃儘苦頭的‘鐵尚書’,被俘後,麵對朱棣,背身而立,謾罵不止,其結局尤為慘烈——受儘酷刑後處死,父母年邁發配邊境,兒子為奴,妻女則被沒入教坊司。”
一個個名字和具體得令人頭皮發麻的下場被念出,奉天殿前的氣氛變得無比壓抑、死寂。雖然這些都是未來的事情,但其具體性和殘酷性已然讓眾人感同身受,仿佛能聞到那無形的血腥氣。
尤其當聽到鐵鉉那堪稱酷烈至極的結局時,文官隊列中,幾位官員下意識地交換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人用手掩著嘴,極力壓低聲音對同僚耳語道:“嘶……妻女沒入教坊司……這……這折辱遠甚於簡單處死。看來後世傳言不虛,這位燕王殿下,是真真在濟南城下吃了鐵鉉天大的虧啊!若非恨極,何至於此……”
這番話雖輕,卻如一枚冰針,刺入了周遭不少人的心中。他們再次望向天幕上鐵鉉的名字時,目光中除了恐懼,竟也摻雜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而站在前方的徐達、李文忠等宿將,雖麵色不變,但眼神都微微一動,他們是軍人,更能理解這種源自戰場挫敗的深刻恨意,會如何影響一個人在勝利後的報複決策。
天幕上,朱及第的神色轉為凝重,他將話題引向了今夜最駭人聽聞也最具爭議的部分:“而在所有被清算的人中,爭議最大、傳說最駭人聽聞的,便是我們大明皇家奇案永樂快樂曲第十二彈——方孝孺,到底有沒有被誅十族?”
他首先概述了流傳最廣的故事版本:“根據《明史紀事本末》等後世流傳甚廣的記載,方孝孺因拒絕為成祖皇帝起草即位詔書,並痛斥其篡位,激怒陛下。陛下威脅‘汝獨不顧九族乎?’,方孝孺慨然答‘便十族奈我何!’。陛下震怒,遂將其門生故舊湊為第十族,連同其九族一並誅滅,遇害者達八百七十三人。這便是‘誅十族’傳說的完整鏈條。”
朱及第話鋒一轉,點出了核心疑點:“然而,老鐵們,如果我們去翻看最權威的《明實錄》或永樂朝當時的官方檔案,會發現對此事的記載要麼語焉不詳,要麼乾脆避而不談。尤其是朱棣授意編修的《奉天靖難記》,甚至將方孝孺描繪成搖尾乞憐的懦夫,這顯然與後世形象大相徑庭,其可信度存疑,但也反襯出當時官方可能意在淡化處理,而非渲染此種極端刑罰。”
他補充道:“不僅如此,與方孝孺同時代或年代相近的一些私人筆記和史料,對於‘誅十族’這一如此爆炸性的事件,也並未留下明確記載。這意味著,在事件發生後的相當長一段時間內,‘誅十族’之說並非廣為人知或得到公認。”
“那麼,‘誅十族’的說法是何時以及如何興起的呢?”朱及第繼續分析道:“根據考據,這一說法大致起源於明朝正德、嘉靖年間,也就是事件發生一百多年後。例如,正德年間薑清所著的《薑氏秘史》中首次出現了相關的明確記述,將其歸因於方孝孺的激辯言語。此後,祝枝山的《野記》、高岱的《鴻猷錄》等私家著述都采納並豐富了這一說法,給出了具體的死亡人數八百四十七人或八百七十三人)。明末清初的《罪惟錄》更是詳細列出了‘十族’的構成宗支、母族、妻族、朋友門生)。”
“當然,也有許多後世學者對此提出了強烈質疑。”朱及第切換到反對觀點:“清初的穀應泰在《明史紀事本末》中雖采信此說,但清代著名史學家趙翼在《廿二史劄記》中則明確指‘方孝孺十族之說,實未見於正史,乃野史之誇大其詞’。甚至有現代學者通過梳理方孝孺殉難事跡的敘事演化過程,認為‘誅十族’僅是一個傳說,不能視作曆史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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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質疑者提出的一個重要反證是,”朱及第補充道,“方孝孺似乎並非絕嗣。有記載稱其幼子方德宗被門人暗中救出,藏匿撫養,並冒姓餘氏,這一支血脈得以延續,並在明熹宗天啟年間得到朝廷的撫恤。若果真被‘誅十族’,其直係後代得以存續的可能性極低。此外,亦有考證指出,方孝孺的一些遠親,如堂兄方克家、侄子方琬等,有記錄顯示他們在宣德年間仍然在世,這似乎也與‘儘誅’之說相矛盾。”
麵對雙方的觀點,朱及第提出了一個可能的折衷解釋:“有一種觀點認為,朱棣當時對方孝孺及其關聯勢力進行的,很可能是一場規模空前、手段殘酷的政治清洗。其範圍確實遠遠超出了傳統‘九族’的範疇,廣泛株連了他的門生、故舊、同黨即所謂‘方黨’),以致罹難者眾,給時人和後世造成了‘誅十族’的強烈印象。這種針對特定政治集團的連坐懲處,在恐怖程度上或許不亞於甚至超過了製度化的‘誅九族’。”
“後來,”他繼續分析,“隨著時間推移,特彆是到了明代中後期,由於政治環境變化如嘉靖朝‘大禮議’事件中對氣節的推崇)、文人士大夫借助方孝孺事跡宣揚忠君觀念和士人氣節的需要,這一事件被不斷渲染、誇張和符號化,逐漸定型為‘誅十族’這一極具衝擊力的敘事,並廣為流傳。”
朱及第總結道:“因此,關於方孝孺是否被‘誅十族’,至今仍無絕對定論。一派認為純屬後世編造的恐怖故事,另一派則認為可能是一次針對‘方孝孺政治集團’的、被後世稱為‘誅十族’的擴大化清洗。真相,或許永遠埋在了曆史塵埃中,成為了大明曆史上最著名的羅生門之一。”
天幕下,年輕的方孝孺聽著自己未來可能麵臨的“誅十族”的恐怖名聲,臉色蒼白,露出一陣苦澀至極的笑容。他追求學問,理想是弘揚聖人之道,輔佐明君成就三代之治。可如今,這“方十族”的駭人惡名一旦傳開,莫說仕途,恐怕連學術之路都徹底斷絕了!誰還敢來拜他這個可能帶來滅頂之災的人為師?他的理想,還未開始,似乎就已看到了終點。
龍椅上,朱元璋摸著下巴,竟然難得地側過頭對太子朱標說了一句:“標兒,看到了嗎?彆的不說,在殺人立威、鏟除後患這方麵,老四這狠勁,確實比你強!”
朱標:“……”他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應。這是在誇四弟果決?還是在損他殘忍?或許兼而有之。
而站在皇子隊列中的朱棣本人,此刻臉色也是青一陣白一陣。被天幕公開討論自己未來可能背上的“誅十族”暴君罪名,已經讓他無比難堪。再聽到父皇這不知是誇是損的評價,他更是憋悶得說不出話。這到底是誇我呢,還是損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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