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白):曆史的風,總愛穿過時光的縫隙,在不經意間,吹動現世的衣襟。那些鐫刻在血脈裡的故事,從未真正遠去,隻是換了一副模樣,在新的土壤裡,等待著再次生根發芽。就像那片曾見證過桃園誓言的春色,如今,化作了另一種潔白,在尋常巷陌的梨院裡,靜靜鋪展。
夕陽的金輝,像融化的蜜糖,一層一層澆在青石板路上。呂莫言、蔣欲川、呂子戎三個少年的身影,剛從巷口的喧囂裡走出來,書包帶子在肩上輕輕晃動,帶著放學後特有的鬆弛。
“回家?”呂莫言走在中間,白襯衫的領口被風微微吹起,他側臉的線條乾淨利落,像精心打磨過的玉石,眼神裡還帶著剛才呂子戎爭論“關羽和趙雲誰更厲害”時的沉靜笑意。他雖小比呂子戎一個月,性子也沉穩得像早生了幾年,說話總是不急不緩,卻自帶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
“回什麼家!”蔣欲川晃了晃手裡的一本線裝《江湖誌》,封麵都磨得起了毛邊。他個子比呂莫言稍矮些,但身形挺拔,眉宇間總帶著一股躍躍欲試的銳氣,像出鞘的劍,藏不住鋒芒。他雖隻有十六歲,卻總愛以“大哥”自居,倒不是蠻橫,而是腦子轉得快,總能在三人拿不定主意時,先一步想出法子。“剛才誰說要找個地方,好好聊聊‘效仿古人’的事?”
呂子戎在一旁“嗤”了一聲,伸手撥了撥額前的碎發。他是三人裡最高的,肩寬腰窄,穿一件黑色連帽衫,拉鏈隻拉到一半,露出線條分明的鎖骨。陽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一小片陰影,側臉俊朗得有些晃眼,像極了話本裡走出來的少年將軍,隻是眼神裡多了幾分桀驁。“我可沒說要聊,是某人自己說得起勁。”話雖如此,他的腳步卻很誠實地跟著蔣欲川,沒有往家的方向拐。
蔣欲川眼睛一轉,忽然往斜後方指了指:“喏,那不是現成的地方?”
兩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是街角那座荒廢了小半的梨院。院牆有些斑駁,爬滿了青藤,一扇虛掩的木門被風推得吱呀作響。尋常時候,這裡總是安安靜靜的,除了偶爾有野貓鑽進去,鮮少有人問津。
但今天不一樣。
不知是風把雲吹散了,還是夕陽特意為這片角落開了綠燈,那滿院的梨樹,竟像是被突然點亮了一般。
先是瞥見牆頭探出來的幾枝,雪白的花瓣層層疊疊,像堆了半樹的雪,被夕陽染得帶了點淡淡的金紅。走近了,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才算真正看清了這滿園的盛景——不是桃花那種帶著嬌憨的粉,而是純粹的白,乾淨得像洗過的月光,卻又因為開得太密、太盛,攢成了一片洶湧的雪浪。
風一吹過,滿院的梨花便簌簌地落,像下起了一場溫柔的雪。有的落在青石板上,積起薄薄一層;有的粘在三人的發梢、肩頭,帶著清冽的香氣,鑽進鼻腔裡。陽光穿過枝葉的縫隙,在落滿花瓣的地上投下跳動的光斑,把那些白色的花瓣照得半透明,仿佛一觸即碎,卻又在這破碎感裡,透著蓬勃的生機。
呂子戎下意識地抬手,接住一片落在肩頭的花瓣,指尖觸到那微涼的、柔軟的質感,眼神裡的桀驁淡了些,多了幾分少年人對美的怔忡。他想起書裡寫的“千樹萬樹梨花開”,從前隻覺得是誇張,此刻才懂,原來真的有花能開得這樣驚心動魄。
呂莫言走到一株老梨樹下,仰頭望著枝頭。這棵樹的枝乾很粗,皴裂的樹皮上還留著去年刻下的模糊字跡,他卻像是沒看見,目光隻落在那些擠擠挨挨的花朵上。花瓣邊緣帶著點自然的卷曲,花蕊是嫩黃色的,像藏在雪地裡的星星。他忽然想起小時候,爺爺帶他看過的嶽飛畫像,畫像裡的將軍,眼神裡似乎也有這樣的沉靜——不是不動,是動在心裡,像這梨花,看著安靜,根卻在土裡使勁往深了紮。
“怎麼樣?”蔣欲川的聲音打破了寂靜,他正站在庭院中央,張開雙臂,轉了個圈,引得更多的花瓣落在他身上。“這地方,比那桃園如何?”他臉上帶著興奮的紅,眼睛亮晶晶的,像找到了寶藏的孩子。“桃花太豔,看著熱鬨,卻少了點勁兒。你看這梨花,白得硬氣,落得也乾脆,像不像那些提著劍走江湖的俠客?”
呂莫言收回目光,看向他,嘴角彎了彎:“是不錯。”
呂子戎把手裡的花瓣丟掉,雙手插在連帽衫的口袋裡,走到蔣欲川身邊,挑眉道:“所以呢?你想在這兒乾什麼?學劉關張,對著梨樹磕個頭?”
“磕個頭怎麼了?”蔣欲川轉過身,眼神忽然變得認真起來,剛才的玩笑勁兒散了,隻剩下一股少年人的執拗。“你敢說,剛才在放學路上,你沒覺得熱血沸騰?劉關張為什麼要結義?因為天下亂了,他們想做點事,一個人不行,就得找兄弟一起。咱們現在雖不用打仗,但這日子,就真的沒什麼要拚的嗎?”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呂莫言和呂子戎,“你練了十年的形意拳,就甘願每天放學回家,對著沙袋打拳?他讀了那麼多兵書,就隻想在曆史課上跟老師辯論?我……”他頓了頓,握緊了拳頭,“我想做點不一樣的事,你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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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又起,吹得梨花落得更急了,像在為他的話伴奏。
呂子戎看著蔣欲川,忽然笑了。不是嗤笑,是那種被說中心事的、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他抬手,一把勾住蔣欲川的脖子,力道不輕,卻帶著親近:“說得好像誰不想似的。”他的聲音比平時低了些,“我爹總說,練武不是為了打架,是為了護著點什麼。以前我不知道要護著什麼,現在……”他看了一眼呂莫言,又看了看蔣欲川,“或許,就是護著眼前這攤子事,護著……”他沒說下去,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呂莫言走到兩人麵前,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塊從地上撿起的、還算平整的石塊。他蹲下身,用石塊在落滿花瓣的地上慢慢劃著,聲音平靜卻有力:“結義不是兒戲。劉關張有‘上報國家,下安黎庶’的誓願,我們呢?”
蔣欲川眼睛一亮,也蹲下身,接過呂莫言手裡的石塊:“這還不簡單?咱們就說,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但求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誰要是敢對不起兄弟,就……就讓他一輩子喝不到冰鎮可樂!”
呂子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能不能有點出息?換一個。”
“那……就讓他打拳總輸,看書總忘!”蔣欲川想了想,又補充道。
呂莫言搖搖頭,從地上撿起三瓣完整的梨花,遞到兩人麵前:“就以這梨花為證吧。”他看著蔣欲川,“你腦子活,主意多,當大哥,我們都服。”又轉向呂子戎,“你年紀最大,但性子太急,有時候容易衝動,當三弟,多聽聽我們的,沒壞處。”
呂子戎挑眉:“憑什麼他當大哥?我比他大一歲。”嘴上這麼說,眼裡卻沒真的生氣。
“憑他剛才說的話,比你有章法。”呂莫言淡淡道,“結義看的不是年紀,是能不能扛事。”
蔣欲川得意地拍了拍呂子戎的肩膀:“聽見沒?二哥都發話了。”他忽然正經起來,把手裡的石塊放下,對著庭院中央那棵最粗的梨樹,端正地站好,“來,都站好。”
呂子戎看了看蔣欲川,又看了看呂莫言,見兩人都已站定,便也收了玩笑的神色,走到另一邊站好。
三個少年,並排站在漫天飛舞的梨花裡,夕陽的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三柄即將出鞘的劍。
蔣欲川深吸一口氣,聲音清亮,帶著十六歲少年特有的穿透力:“我蔣欲川,今日在此梨院,與呂莫言、呂子戎結為異姓兄弟。”
呂莫言接著開口,聲音沉穩,像敲在青石上的鼓點:“我呂莫言,今日在此梨院,與蔣欲川、呂子戎結為異姓兄弟。”
呂子戎的聲音最是桀驁,卻也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我呂子戎,今日在此梨院,與蔣欲川、呂莫言結為異姓兄弟。”
“從今往後,”蔣欲川舉起右手,掌心向上,像是在托著什麼重要的東西,“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不離不棄,”呂莫言也舉起手,與蔣欲川的手輕輕碰在一起,“生死與共。”
“若違此誓,”呂子戎的手最後落下,三雙手緊緊握在一起,指節都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天誅地滅!”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陣大風忽然卷過庭院,滿樹的梨花仿佛被驚動了,紛紛揚揚地落下,像是為他們披上了一層潔白的鎧甲。陽光穿過飛舞的花瓣,在他們年輕的臉上跳躍,把蔣欲川眼中的銳氣、呂莫言臉上的沉靜、呂子戎嘴角的倔強,都照得無比清晰。
他們沒有烏牛白馬,沒有香案祭禮,隻有滿院的梨花,和一顆比一顆滾燙的心。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千年前的桃園裡,那份“義”字當頭的熱血,不正是這樣,從三個普通人的心裡,一點點燒起來的嗎?
呂子戎最先鬆開手,甩了甩因為用力而有些發麻的手指,臉上又恢複了那副桀驁的樣子,卻忍不住咧嘴笑了:“行了,大哥,二哥,接下來乾什麼?總不能一直站在這裡看梨花吧?”
蔣欲川拍了拍手上的花瓣,眼睛一轉:“當然是回家吃飯。”見兩人都看著他,他嘿嘿一笑,“吃飽了才有力氣,想接下來要乾的事啊。從明天起,咱們‘梨院三結義’的名頭,就得在這一帶響起來了!”
呂莫言彎腰,撿起剛才掉在地上的書包,輕輕拍掉上麵的花瓣:“走吧,晚了,家裡該著急了。”
三個少年並肩走出梨院,木門在身後又恢複了吱呀的輕響。落在他們發梢、肩頭的梨花,有的被風吹走了,有的還頑固地粘在那裡,像一個個小小的、潔白的印記。
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更長了,交疊在一起,像一條看不見的繩,把三顆心緊緊捆在了一起。巷口的路燈次第亮起,暖黃的光混著夕陽的餘暉,把他們的背影鍍上了一層金邊。
旁白):梨花落了又開,就像故事說了又說。千年前的誓言還在風中回響,現世的少年已邁開了腳步。他們或許還不知道,這一拜,會把他們引向怎樣的江湖,會讓他們麵對怎樣的風雨。但此刻,握在手裡的溫度,和心裡那團剛剛燃起的火,已經足夠照亮前路了。
武俠的世界,從來不隻在刀光劍影裡,更在少年人敢想敢做的拳拳之心,和那份認定了就絕不回頭的義氣裡。
這故事,才剛剛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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