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塋不大,封土尚新,卻已有些許雜草從土縫中鑽出,透著一股荒涼。墳前立著一塊粗糙的石碑,沒有繁複的紋飾,隻簡簡單單刻著三個字:李寒梅墓。
碑的右下角,還有一行更小的字,像是用劍尖刻上去的,筆畫顫抖,帶著難以言說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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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雪卻折枝,梅落。”
趙雄就坐在墳前的泥土上。
他變了。
不再是當年那個身著素色短褂、眼神清亮的英挺劍客。如今的他,頭發散亂,像一蓬枯草,沾滿了塵土和落葉。胡茬瘋長,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深陷的眼窩,裡麵布滿了血絲,渾濁得像深潭的死水,再無半分往日的銳利。
他身上的衣服破舊不堪,沾滿了酒漬和泥汙,原本束腰的帶子鬆垮地垂著,讓他顯得格外瘦削,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他的身旁,散落著十幾個空酒壇,有的已經碎裂,陶片與腐葉混在一起,空氣中的酒氣,便是從這裡散發出來的,濃烈得有些嗆人。
他手裡還抱著一個半滿的酒壇,仰頭猛灌了一口,酒液順著嘴角流下,浸濕了胸前的衣襟,他卻渾然不覺。
“咳咳……”劇烈的咳嗽讓他彎下腰,瘦弱的肩膀劇烈地顫抖著,像風中殘燭。咳了許久,他才緩過勁來,又直起身,癡癡地望著那塊石碑,眼神空洞,仿佛在看石碑,又仿佛透過石碑,看到了很遠的地方。
“寒梅……你說,這世道……有什麼好守的?”他喃喃自語,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你說要護著百姓,要守著這道義……可最後呢?你守著的那些人,跑了……你護著的這道義,被狗吃了……”
他又灌了一口酒,喉結滾動,眼神卻愈發迷茫。
“他們說……是我害了你。”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裡充滿了絕望和自嘲,“是啊……若不是我非要回來複命,若不是我非要管那檔子閒事……你是不是就不會……”
後麵的話,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化作一聲壓抑的嗚咽,像受傷的野獸在深夜的悲鳴。
風穿過密林,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在為他伴奏。周圍的樹木,枝椏扭曲,如鬼爪般伸向天空,投下斑駁陸離的陰影,落在他身上,讓他整個人都仿佛融入了這片死寂的黑暗。
他伸出手,顫抖著撫上冰冷的石碑,指尖劃過“李寒梅墓”那三個字,像是在觸摸一件稀世珍寶,動作輕柔得怕碰碎了什麼。
“你看這梅……”他指著墳頭新冒出的一株瘦弱的草芽,眼神渙散,“你總說,梅花傲雪,最是堅韌……可它還是落了啊……寒梅,你就是那朵最烈的梅,卻……卻被這世道的風雪,硬生生折了枝……”
酒壇從他手中滑落,“哐當”一聲摔在地上,剩下的酒液流淌出來,滲入泥土,很快被乾燥的土地吸乾,隻留下一灘深色的痕跡。
他卻渾然不覺,依舊保持著伸手撫碑的姿勢,身體緩緩前傾,最後整個額頭抵在冰冷的石碑上,一動不動。
陽光透過葉隙,偶爾有一兩縷落在他的背上,卻暖不透那深入骨髓的寒意。他像一座失去靈魂的雕塑,守著一座孤墳,在這密林深處,與荒蕪為伴,與回憶為伍,任由自己的生命,一點點被悲傷和酒精侵蝕、消磨,化作一捧即將熄滅的灰燼。
遠處,隱約傳來馬蹄聲,越來越近,帶著一股少年人的熾熱與急切,正朝著這片密林而來。
而密林深處的趙雄,對此毫無察覺。他的世界,早已隻剩下這座孤墳,和墳中那朵“傲雪卻折枝”的梅。
旁白):呂子戎的馬蹄聲,踏不破常山密林的死寂;趙雄的悲戚,也傳不到遠方少年的耳中。一個懷著“匡扶漢室”的熱血,奔赴一場他以為的重逢;一個沉在“生死相隔”的深淵,守著一座絕望的孤墳。亂世的風,吹著不同的路,也吹著不同的命。隻是不知,當這兩股截然不同的氣息相遇時,會是怎樣的光景?是火焰融化寒冰,還是寒冰熄滅火焰?
密林的風,依舊嗚咽著,卷起地上的落葉,打著旋兒,飄過孤墳,飄過守墓人,飄向遠方,仿佛在預示著一場注定沉重的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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