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把教學樓的影子拉得很長,磚紅色的牆沿浸在暖金裡,像被熔鑄的琥珀。晚風帶著三月的清甜,卷著幾片雪白的梨花,掠過校門口東側的老梨園——那是片有些年頭的梨樹林,不知是哪戶人家早年栽種,枝椏遒勁地探向天空,雪白的花瓣擠簇在枝頭,風一吹,便簌簌落下,鋪得青石小徑像蓋了層薄雪,連空氣裡都飄著沁人心脾的香,與校園裡的書香、少年人的笑語交織在一起,格外動人。
呂子戎背著書包,長腿跨出校門時,額前的碎發被風掀動,露出一雙亮得像淬了光的眼。他自小癡迷《三國演義》,滿腦子都是江湖俠義、兄弟情深,前幾日和呂莫言、蔣欲川聊起桃園結義,便一直心心念念著想效仿古人,定下一份生死與共的盟約。此刻站在漫天梨花裡,雪白的花瓣落在肩頭,像極了古畫裡俠客結義時的場景,他胸中的俠氣頓時翻湧上來,下意識放慢腳步,目光死死黏在梨樹林裡,連腳步都忘了邁。
“看什麼呢?魂都快被勾走了。”蔣欲川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朗。他比呂子戎矮半個頭,卻總透著股不容置疑的沉穩,校服拉鏈拉得整齊,書包帶子扣得一絲不苟,連額前的劉海都梳得整齊,哪怕剛放學,眉眼間也帶著幾分運籌帷幄的銳利,像極了史書裡那些年少成名、鎮得住場麵的少年謀士。他走到呂子戎身邊,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鼻尖動了動,語氣帶著幾分了然,“梨花倒是開得盛,比去年我陪你來看時,旺了不止一倍。你該不會是又在想桃園結義那茬吧?”
呂莫言跟在最後,步伐平穩,校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結實的手腕。他比呂子戎大上一個月,眉眼輪廓方正,鼻梁挺直,不笑時自帶幾分肅穆,像極了傳聞中剛正不阿的先賢。他抬頭打量著梨樹,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書包帶——那上麵還沾著幾片上周路過梨院時落下的乾花瓣,是呂子戎當時硬塞給他的,說“留個念想”。他的聲音沉穩如鐘,恰好接住蔣欲川的話:“這樹有些年頭了,枝乾遒勁,花期卻愈發鼎盛。古人以桃園為盟,借桃花之赤誠,傳下千古佳話;今日這梨花潔白無垢,不染塵埃,倒也配得上一份純粹的兄弟盟約。”
這話正戳中呂子戎的心事。他猛地轉頭,眼底閃著興奮的光,抬手拂去肩頭花瓣,指尖觸到一片冰涼的柔潤,忽然咧嘴笑了:“二哥這話說到我心坎裡了!你們看這梨花白得像不像古人佩劍上的霜?咱們仨認識三年,從初中到高中,遇事總想著彼此——我被校外混混堵著時,是大哥二哥衝上來幫我;大哥競賽缺資料,是我和二哥跑遍全城書店;二哥生病請假,是我和大哥每天幫他抄筆記。咱們雖無血緣,卻勝似兄弟!不如就趁今日梨花正好,天色晴和,在此結義,以花為證,以心為盟!”
他說著,下意識擺出個武俠小說裡拔劍的姿勢,身形舒展,肩背挺直,那股子藏不住的俠氣順著動作散開來。陽光穿過花瓣落在他臉上,俊朗的眉眼間滿是少年人的熱血與赤誠,像極了初入江湖、渴望建功立業的俠客。
蔣欲川聞言挑眉,目光在他身上轉了一圈,又掃過漫天飛雪般的梨花,眼底閃過一絲思索。他素來心思縝密,做事講究章法,知道呂子戎的俠氣心性,也明白三人之間的情誼早已超越普通朋友,隻是結義之事需鄭重,不能草率。“子戎說得有道理,”他停下腳步,轉身麵對呂莫言和呂子戎,神色比平時更鄭重了些,“古人雲‘義者,人之正路也’,咱們三年相伴,風雨同舟,早已是過命的交情。今日梨花盛開,天時地利人和,確實是個結義的好時機。但結義需有規矩,不能僅憑一時興起——既要有盟約,也要有信物,更要有彼此的擔當。”
“大哥放心!我早就想好了!”呂子戎生怕他反對,連忙搶著說道,“咱們不按年齡排輩,就按平日裡的相處模式——你最有主見,向來是咱們的主心骨,當大哥;二哥沉穩細心,凡事能兜底,當二哥;我性子跳脫,就做三弟,往後大哥指哪,我便打哪,二哥說啥,我便聽啥!”他說著,還拍了拍胸脯,語氣斬釘截鐵,像是立下了什麼天大的誓言。
呂莫言站在一旁,抬手接住一片飄落的梨花,指尖摩挲著花瓣細膩的紋理,臉上露出一抹難得的柔和笑容。他素來穩重,做什麼都喜歡深思熟慮,此刻看著眼前兩位意氣風發的兄弟,又望向漫天潔白的梨花,心中也湧起一股熱流——他自幼性子內斂,不擅表達,卻在這兩個兄弟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與信任。“子戎說得在理。”他緩緩開口,聲音依舊沉穩,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欲川雖年紀最小,卻足智多謀,能斷大事;子戎雖年長,卻俠氣為重,不拘小節。我比子戎大一個月,便忝居二哥之位,往後咱們三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絕不背棄今日盟約。”
蔣欲川見兩人意見一致,眼底也染上笑意,點了點頭:“好!既然二位兄長都同意,那今日便在此結義。我蔣欲川,願與呂莫言、呂子戎結為異姓兄弟,此後禍福相依,榮辱與共,遇事同商,遇難同當,若有二心,天打雷劈,不得善終。”他的誓言字字鏗鏘,帶著少年人特有的認真,也藏著謀士的縝密——他知道,一旦許下承諾,便要堅守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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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呂莫言,願與蔣欲川、呂子戎結為異姓兄弟,此後同心同德,互相扶持,不離不棄,富貴不驕,貧賤不移,若違此誓,甘受天譴!”呂莫言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字字千鈞,他抬手撫上心口,目光掃過兩位兄弟,眼底藏著不易察覺的珍視。
輪到呂子戎時,他看著兩人鄭重的神色,眼底滿是熱血與激動。他性子爽直,最看重義氣,此刻也不猶豫,大步走到梨花樹下,彎腰撿起三塊平整光滑的鵝卵石——這是他早就在梨園裡物色好的,說要當“結義信物”,此刻擺成一個三角形狀,又從書包裡掏出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擰開瓶蓋,倒在中間的凹陷處:“這就算是咱們的‘酒’!雖無佳肴,卻有誠心!古人歃血為盟,咱們也效仿一二,讓這盟約更顯赤誠!”
說著,他轉頭看向呂莫言:“二哥,你帶的那把水果刀呢?你總說削水果方便,隨身攜帶,今日正好派上用場!”
呂莫言從口袋裡摸出一把小巧的水果刀——刀身雖短,卻打磨得鋒利,是他平日裡用來削蘋果的,此刻刀刃出鞘,反射著夕陽的光。他沒有猶豫,抬手在自己的食指上輕輕劃了一下,殷紅的血珠立刻冒了出來,他將手指湊到礦泉水旁,滴了三滴進去:“以血為誓,天地為鑒,梨花為證。”
蔣欲川緊隨其後,動作乾脆利落,沒有絲毫遲疑。他的眼神堅定,劃開手指時眉頭都沒皺一下,血滴入水中,與呂莫言的血融在一起:“飲此血酒,便是生死與共的兄弟,此生不渝。”
呂子戎看得心頭火熱,一把奪過水果刀,乾脆利落地在指尖劃了一下,血珠落下,在清冽的礦泉水中暈開一圈淡淡的紅。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另外兩人,聲音洪亮如鐘,帶著少年人的意氣風發:“我呂子戎,今日與蔣欲川、呂莫言結為兄弟,此後刀山火海,在所不辭,富貴不相忘,貧賤不相離,若違此誓,任憑二位兄長處置,天打雷劈!”
三人的血在水中交融,映著頭頂雪白的梨花,竟生出一種莊重而神聖的意味。風又起,梨花簌簌落下,落在他們的發間、肩頭,落在那三塊鵝卵石上,落在盛著血酒的凹陷處,像是上天也在為這場跨越時空的“梨花盟”送上祝福。遠處傳來幾聲自行車的鈴鐺聲,是晚歸的路人,卻絲毫沒有打破這片寧靜與鄭重。
蔣欲川從書包裡掏出三個空的透明玻璃瓶——這是他特意準備的,怕礦泉水瓶不莊重,此刻正好派上用場。他小心翼翼地倒出三分之一摻了血的水,遞到呂莫言手中,又倒出一份給呂子戎,最後給自己留了一份:“飲下此水,從此便是一家人了。往後無論走到哪裡,都不能忘了今日的誓言。”
呂莫言接過玻璃瓶,神色肅穆,先對著漫天梨花拱了拱手,又對著兩塊鵝卵石彎腰行了一禮,而後仰頭飲下。他的動作沉穩,每一步都透著對盟約的敬畏,仿佛在進行一場無比神聖的儀式。血酒入喉,帶著一絲淡淡的腥甜,卻在心底燃起一股滾燙的暖流——那是兄弟情的溫度,是彼此信任的重量,是少年人對未來的憧憬。
呂子戎則更為灑脫,接過玻璃瓶,一飲而儘,喝完還抹了抹嘴角,眼底閃著興奮的光,像是完成了一件夢寐以求的大事。他一把摟住兩人的肩膀,將他們往自己身邊帶了帶,三人並肩站在梨花樹下,身影被夕陽拉得很長,幾乎融為一體:“有大哥二哥在,我什麼都不怕!以後咱們仨,就像這梨樹一樣,根往一處紮,枝往一處伸,無論遇到什麼事,都絕不分開!”
蔣欲川拍了拍他的手背,眼底帶著笑意,卻又不失鄭重:“說得好。往後咱們三人,便是一體的。子戎性子跳脫,遇事多忍一忍,彆衝動;二哥沉穩,遇事多拿拿主意,定定心;我呢,便多籌謀幾分,查漏補缺,咱們取長補短,定能無往不利。”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這三塊鵝卵石,咱們一人一塊,當作盟約信物,隨身攜帶,見石如見人。”
呂莫言點點頭,彎腰撿起一塊鵝卵石,入手冰涼光滑,上麵還沾著幾片梨花花瓣。他小心翼翼地用紙巾擦乾,放進書包內側的夾層裡,那裡是他存放重要物品的地方。陽光透過梨花枝丫落在他臉上,平日裡略顯嚴肅的輪廓柔和了許多,眼底藏著不易察覺的珍視——他知道,這不僅僅是一塊石頭,更是一份沉甸甸的承諾。
蔣欲川和呂子戎也各自撿起一塊鵝卵石,呂子戎還特意把石頭塞進書包最外層的口袋裡,拍了拍,像是怕它跑了似的,又順手折了一枝開得最盛的梨花,插在自己的書包帶上:“這梨花,我帶著,就當是咱們結義的見證!往後走到哪兒,都記得今日的盟約,記得大哥二哥!”
就在這時,一陣輕柔的腳步聲傳來,伴隨著一聲清脆的咳嗽。三人同時轉頭望去,隻見梨花小徑的儘頭,站著一位女生。她穿著和他們同款的藍白校服,紮著簡單的馬尾,額前的碎發被風吹得微微晃動,手裡抱著一摞厚厚的書本,臉頰因為快走而泛起淡淡的紅暈,像是熟透的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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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同班的蘇清沅。她是班裡的學習委員,性子文靜,成績優異,平日裡總是安安靜靜地坐在座位上看書,很少和男生說話,卻總在同學有困難時默默伸出援手——呂莫言上次忘帶數學筆記,便是她悄悄把自己的筆記放在他桌洞裡;呂子戎打球崴了腳,也是她幫忙借的醫藥箱。此刻她顯然是路過梨樹林,沒想到會遇到三人,臉頰的紅暈更濃了,下意識停下腳步,微微頷首示意:“三位同學,你們也在這裡?”
呂子戎素來爽朗,見是同班同學,立刻鬆開摟住兩人的手,咧嘴一笑:“是啊!蘇同學,你剛放學?這梨花開得這麼好,要不要過來看看?我們剛在這兒……”他話沒說完,就被蔣欲川用眼神製止了——結義之事過於鄭重,不宜向外人提及。
蘇清沅猶豫了一下,目光不經意間掃過三人麵前的鵝卵石、空玻璃瓶,又落在他們指尖小小的傷口上,眼底閃過一絲疑惑,但很快掩飾過去,輕輕搖了搖頭:“不了,我還要回家複習功課,明天要測驗。你們慢慢玩,我先走了。”她說著,抱著書本,腳步輕快地從三人身邊走過,路過時還下意識地往旁邊讓了讓,生怕撞到他們。
一陣淡淡的梔子花香隨著她的腳步飄來,與梨花的清甜交織在一起,格外宜人。呂子戎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梨花林儘頭,忍不住咂了咂嘴:“蘇清沅平時看著挺文靜的,沒想到走路這麼快。不過她人還挺好的,上次我崴了腳,還是她幫我借的醫藥箱。”
蔣欲川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人家是好學生,心思都在學習上。不像你,整天就知道武俠小說和結義。不過說起來,她倒是個細心人,剛才看我們指尖的傷口,眼神裡有關切,倒不是那種冷漠的性子。”
“哎,大哥你可不能這麼說!”呂子戎立刻反駁,“武俠小說裡的兄弟情多讓人向往啊!咱們今日結義,不也和書中一樣嗎?以後咱們仨,也要像劉關張那樣,生死與共!”
呂莫言看著兩人拌嘴的模樣,嘴角也露出一抹淺笑。他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蘇清沅離去的方向,剛才她路過時,眼底的疑惑和臉頰的紅暈,像一顆小小的石子,在他心底泛起一圈淺淺的漣漪。他想起上次忘帶筆記時,桌洞裡突然出現的筆記本,上麵清秀的字跡,還有偶爾抬頭時,與她不經意對視的瞬間,她總是會飛快地低下頭,耳根泛紅。他連忙收回目光,將注意力重新放在兩位兄弟身上,輕聲道:“時候不早了,該回家了。免得家長擔心,也彆耽誤了明天的功課。”
蔣欲川點點頭,拍了拍兩人的肩膀:“走吧。記住今日的誓言,往後咱們便是一家人了。不管將來遇到什麼事,都要記得,還有兩個兄弟在身後支持你。”
“嗯!”呂子戎用力點頭,抬手摸了摸書包帶上的梨花,又拍了拍口袋裡的鵝卵石,腳步輕快地走在最前麵,“回家嘍!以後我就是有大哥二哥的人了!誰也彆想欺負我們!”
三人並肩走出梨樹林,身影漸漸融入暮色裡。書包上的梨花還在散發著清甜的香,指尖的傷口還帶著淡淡的刺痛,口袋裡的鵝卵石冰涼而堅硬,都在無聲地訴說著這場梨花樹下的盟約。夕陽漸漸沉落,天色開始泛起淡淡的藍,遠處的城市華燈初上,勾勒出溫暖的輪廓。
他們沒有驚天動地的誓言,沒有奢華隆重的儀式,卻在漫天梨花的見證下,許下了一生的盟約。前路漫漫,少年人的未來充滿了未知,他們此刻還不知道,這份在梨花樹下許下的兄弟情,將會在不久的將來,跨越時空的阻隔,在戰火紛飛的三國亂世中,經受最殘酷的考驗;他們更不知道,那個梨花小徑上偶然遇見的青澀身影,將會在他們失蹤後,成為堅守等待、尋找真相的重要力量。
呂莫言走在中間,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書包裡的鵝卵石,心底除了兄弟情的滾燙,還多了一絲淡淡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那是少年情竇初開的青澀,像梨花一樣,潔白而純粹,在不經意間,悄然綻放。而這片盛開的梨花,這場心血來潮的結義,還有梨花小徑上偶然的相遇,都將成為他們青春裡最珍貴的記憶,在歲月裡沉澱,在時光裡留香,最終成為連接兩個時空的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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