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年秋,廬江城外的濡須江畔,晨霧尚未散儘,與秋日的蕭瑟交織在一起,籠罩著滔滔江水。江風卷著枯葉,打著旋兒撞向礁石,濺起的飛沫混著霧珠,落在青石板石階上,濕漉漉的,透著刺骨的微涼。遠處的江麵上,幾艘漁船在霧中若隱若現,船槳劃水的聲響被濤聲吞沒,如同亂世中微弱的生機,在蒼茫天地間沉浮。呂子戎騎著一匹棗紅色戰馬,是周瑜從江東軍馬場挑選的良駒,額間一道雪白印記,腳力穩健,能日行百裡,耐得住長途跋涉的顛簸。馬鞍旁捆著一個靛藍色粗布行囊,邊角縫著細密的針腳——那是呂莫言連夜縫補的,裡麵除了周瑜贈予的百兩五銖錢、封蠟書信,還有呂莫言精心準備的乾糧與傷藥,沉甸甸的,壓著亂世中最純粹的情誼。他身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粗布勁裝,是周瑜府中裁縫趕製的,領口繡著一圈低調的竹葉紋,輕便耐磨;腰間挎著一柄普通鐵劍,劍鞘是呂莫言用江南楠木打磨而成,還纏著三道浸過桐油的麻繩,防滑耐用——這柄劍雖無青釭劍的寒光凜冽,卻是周瑜從府中兵器庫挑選的上好精鐵所鑄,劍身泛著內斂的光澤,襯得他身姿愈發挺拔,眼中未滅的銳光,如同寒星映江。
呂莫言與周瑜並肩站在江畔的青石板石階上,前來送行。石階上還殘留著晨露的濕氣,沾濕了兩人的衣擺,涼意在肌膚上蔓延,恰如此刻離彆的心緒。呂莫言手中捧著一個更深色的粗布包,布包上還殘留著麥麩的香氣、淡淡的草藥味,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竹香——那是他昨晚親自磨麵、烤製的麥餅,摻了些許巢湖銀魚乾磨成的粉末,耐存放且頂饑,適合長途跋涉;包裡的傷藥分了兩層,上層是周瑜托人從廬江最有名的“回春堂”尋來的上好金瘡藥,能快速止血生肌,下層是呂莫言根據流民口中的偏方,用艾草、三七、仙鶴草等草藥自製的止血粉,在江夏之戰中已試過效果,對付刀劍傷格外靈驗。更特彆的是,包底還壓著一枚小巧的竹哨,是阿桂聽聞呂子戎西行,連夜用喬家村的毛竹削製的,吹起來聲音清亮,可作信號,也可解悶。
“呂兄,這是我為你準備的乾糧和傷藥。”呂莫言走到呂子戎馬前,將布包遞了過去,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那是熬夜縫補行囊、壓製不舍所致,“麥餅摻了銀魚粉,比單純的麥餅更頂饑;金瘡藥需用溫酒化開塗抹,止血粉可直接撒在傷口上,切記不要沾水。”他頓了頓,從懷中掏出那枚竹哨,指尖摩挲著光滑的竹身,“這是阿桂托我轉交的,她說喬家村的竹哨吹得遠,或許能幫你在險境中聯絡他人。”
呂子戎彎腰接過布包與竹哨,入手的粗布粗糙卻溫暖,竹哨帶著淡淡的竹香與體溫。他握緊布包,指尖摩挲著布麵上細密的針腳,那是呂莫言熬夜的痕跡,心中一暖,翻身下馬,走到呂莫言麵前,緊緊握住他的手。兩人的手掌都布滿了厚繭——呂子戎的繭是常年握劍、征戰沙場磨出的,堅硬厚實,掌心紋路深如溝壑;呂莫言的繭是練矛、耕作、處理流民事務留下的,深淺交錯,指腹帶著竹屑打磨的光滑。掌心的溫度透過粗糙的皮膚傳遞過來,帶著一種無需言說的默契,那是無數次竹林論武、深夜談兵、心意相通沉澱下的羈絆,無關記憶,隻關靈魂。
“多謝莫言,也替我謝過阿桂。”呂子戎的聲音低沉而真摯,刻意避開了“呂兄”的稱呼,改用更顯親近的名字,“這竹哨,我會貼身帶著。”他將竹哨係在腰間,與鐵劍並排,“此番一彆,山高水遠,關中道險,董卓雖死,李郭二賊作亂,沿途必定盜匪橫行、戰火不休,不知何時再見。你在江東,務必保重自己——精進武藝的同時,也要留意郡中動向,孫太守仁厚,卻易被奸佞蒙蔽;周兄智謀過人,但樹敵亦多,尤其是劉表與黃祖,對你我二人恨之入骨,定會暗中使絆。”他抬手,輕輕拍了拍呂莫言的肩膀,力道沉穩,“若有機會,我定會回來,與你再在那片竹林中論武,一較高下,看你的‘落英廿二式’是否又添新招,也讓你看看我融入‘流’之意境後的‘影匿瑬心舞’。”
“定當如此。”呂莫言點頭,眼眶微微發熱,卻強行忍住了泛紅的勢頭。他想說的話太多——想叮囑他避開袁術的地盤廬江以西便是袁術的勢力範圍,此人嫉賢妒能,恐會為難),想提醒他提防曹營的哨卡曹操已派人打探他的下落),想告訴他江東的濡須口防線永遠為他敞開,最終卻隻化作一句最實在的話:“你亦是如此。長安局勢凶險,李傕、郭汜殘暴嗜殺,所過之處雞犬不留;呂布反複無常,難托重任;王允剛愎自用,不懂變通。萬事以安全為重,若見長安城破在即,便速速沿原路返回,不必戀戰,哪怕舍棄‘匡扶漢室’的念想,也要活著回來。江東永遠有你的位置,那片竹林,永遠有你的一方石桌,那壺雲霧茶,我會一直為你留著。”他抬手,指尖無意識地觸碰了一下腰間的木矛,矛尖的黑泉痕跡仿佛也在呼應這份不舍,那是兩人共同經曆的過往印記,即便失憶,也未曾磨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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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走上前,拍了拍呂子戎的肩膀,掌心的力道沉穩而懇切,帶著上位者的期許與摯友的關切:“呂兄,長安路遠,且如今李傕、郭汜已率五萬西涼軍逼近長安城郊,攻破了長安外城的三座衛星城,劫掠周邊縣城,局勢早已超出可控。你此去,切記三事,務必放在心上:
一不可輕信他人,尤其是呂布。他早年叛丁原、今殺董卓,反複無常已成天性,即便誅殺董卓有功,被封為溫侯,也絕非匡扶漢室之人,大概率是想挾天子以令諸侯。你若投效於他,需留三分提防,不可將‘護民’之誌全然寄托於他,更不可交出全部信任;
二不可卷入長安宮闈之爭。王允剛愎,執意要將董卓餘黨趕儘殺絕,甚至牽連無辜西涼百姓,已失民心;朝臣各有派係,袁紹、袁術的眼線遍布長安,你孤身在外,無需站隊,隻需靜觀其變,收集情報即可,切勿輕易暴露身份;
三不可戀戰。你若見長安大亂,李郭軍破城在即,便速速沿原路返回——我已命人在濡須口、皖城、柴桑三地設下聯絡點,你隻需出示這枚玉佩周瑜說著,遞過一枚刻著“周”字的羊脂玉玉佩),便可獲得糧草與馬匹,安全返回廬江。”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呂子戎腰間的鐵劍與竹哨,補充道:“伯符不日便會脫離袁術,率軍返回江東。他素有‘小霸王’之稱,勇冠三軍,且知人善任,如今已暗中聯絡了江東舊部,兵力已達數千之眾。屆時正是江東用人之際,你我三人並肩,定能橫掃江南,平定吳郡、會稽,再圖荊州,積蓄力量北伐。我已寫信給長安城中的故友,他姓陳,在光祿勳府任職,雖無實權,卻能出入宮闈,知曉城中動向。你到長安後,可持此信前往城南的‘悅來客棧’,他會在每月初一、十五的辰時前來接頭,為你提供食宿與情報。另外,這是我熬夜繪製的關中地形圖,標注了沿途的關卡、水源與安全路線,你務必收好。”周瑜說著,將一封封蠟的書信與一卷獸皮地形圖遞了過去,信封上印著他的私人印記一朵蓮花),以防偽造,地形圖上的墨跡還帶著淡淡的鬆煙味,是新鮮繪製的。
呂子戎接過書信、地形圖與玉佩,小心翼翼地將書信與地形圖收入懷中,貼身存放,玉佩則係在手腕上,與竹哨遙相呼應。他對著周瑜深深一揖,躬身的幅度極大,額頭幾乎觸碰到石階,帶著亂世中難得的赤誠:“多謝周兄周全。此番江東之行,蒙你收留與賞識,讓我一個漂泊之人有了安身之所,更得與莫言相知,這份恩情,子戎銘記在心。若他日江東有需,哪怕我身在千裡之外,哪怕長安局勢稍有轉機,也定當星夜馳援,萬死不辭。”他想起自己棄曹後漂泊無依,是周瑜收留了他,是呂莫言與他相知,這份亂世中的知遇之恩,比任何功名都更讓他珍視。
他轉過身,再次看向呂莫言,目光灼灼,如同要將他的模樣刻在腦海深處——粗布短打,腰間係著阿桂縫製的護腕,護腕上還繡著一朵小小的梨花呼應之前的“梨花盟”,卻不點明記憶),手中握著那根磨得光滑的木矛,眼神沉穩,眉宇間藏著超越年齡的謀略。兩人相視無言,卻有著千言萬語流淌在眼底:有對過往竹林論武的感念,有對未來重逢的期許,有對離彆的不舍,更有對亂世重逢的忐忑。那份跨越了記憶阻隔的牽絆感,在離彆之際愈發強烈,如同江畔的江水,洶湧而深沉。他們雖記不起彼此的現代過往,記不起梨花樹下的約定,記不起“梨花盟”的生死與共,卻深知此刻的離彆,或許便帶著生死兩隔的風險——亂世之中,道路阻隔,戰火紛飛,每一次轉身,都可能是永彆。
呂子戎翻身上馬,勒住韁繩,戰馬似乎也感受到了離彆的沉重,不安地刨著蹄子,蹄鐵踏在青石板上,發出“篤篤”的聲響,打破了江畔的沉寂。他最後看了一眼呂莫言與周瑜,兩人並肩站在石階上,身影被秋日的晨光拉得很長,如同兩道堅實的屏障,守護著江東的安寧。呂子戎揮了揮手,聲音洪亮,帶著一絲刻意掩飾的哽咽:“告辭了!”
話音未落,他雙腿一夾馬腹,戰馬嘶鳴一聲,聲音刺破晨霧,轉身朝著西去的官道疾馳而去。蹄聲噠噠,揚起陣陣塵土,與江畔的濤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曲亂世離歌。呂子戎的身影漸漸遠去,從清晰到模糊,先是化作一個小黑點,最終消失在江天一線的儘頭,隻留下滾滾煙塵與滔滔江水相伴,還有空氣中殘留的馬蹄揚起的土腥味,以及那枚竹哨可能帶來的、遙遠的回響。
呂莫言站在江畔,望著他離去的方向,久久未曾挪動腳步。秋風卷起他的衣角,帶著江水的濕氣與涼意,吹得他眼眶發酸,最終還是有一滴淚珠滑落,砸在青石板上,瞬間被風乾,隻留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如同心中難以磨滅的牽掛。手中的木矛被他握得緊緊的,指節泛白,青筋凸起,心中五味雜陳——有不舍,有擔憂,有牽掛,還有一絲莫名的不安。他不知道呂子戎此去長安,能否平安抵達,能否避開袁術與曹操的眼線,能否看透呂布的真麵目,能否在李郭之亂中全身而退;也不知道兩人下次重逢,會是何時,又會是何種境遇——或許是他從長安歸來,兩人在竹林中再續論武之約,共飲雲霧茶;或許是天下大亂,兩人在戰場之上隔陣相望,一個為蜀,一個為吳,隻能遙遙致意;又或許,是再也無法相見的遺憾,隻能在夢中回憶這段江東歲月。那份強烈的牽絆感,如同無形的絲線,一端係在自己身上,另一端隨著呂子戎的身影,延伸向遙遠的長安,跨越千山萬水,牽扯著他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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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走到呂莫言身邊,望著遠去的官道,輕聲道:“呂兄不必擔憂。子戎武藝高強,曆經滎陽之戰、曹營磨礪,心思縝密,且深諳亂世生存之道,定能平安歸來。而且,他前往長安,也未必是壞事——若能打探到長安的真實局勢,了解李傕、郭汜的兵力部署與作戰風格,摸清呂布的真實意圖,甚至探知天子與朝臣的動向,對我們江東日後的決策,都大有裨益。伯符歸來後,我們若要北伐中原,這些情報便是無價之寶。”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呂莫言緊握木矛的手上,補充道,“我已命人加強了沿江的巡邏,若子戎返回,會第一時間通報。你我現在能做的,便是守住江東這方淨土,讓他歸來時有一個安穩的港灣。”
呂莫言緩緩收回目光,看向周瑜,眼中的落寞漸漸被堅定取代。他明白周瑜所言極是,沉溺於離彆之緒毫無用處,亂世之中,唯有自身強大,才能掌握主動權,才能守護想要守護的人,才能在這波譎雲詭的局勢中立足。他點了點頭,聲音沉穩,帶著“謀絕”應有的冷靜與規劃:“周兄所言極是。我們回去吧——濡須口的箭樓還需加快修建,需在月底前完成三層箭塔的搭建;流民的屯兵訓練尚未成型,需按子戎留下的曹營訓練法,增加群戰與夜戰的科目;喬家村的防線也需派人再去勘察,那裡靠近濡須口,是江東的前沿陣地。還有,需儘快派人聯絡伯符,告知長安局勢與江東的準備,讓他避開袁術的眼線,從柴桑登陸,以免遭遇伏擊。”
兩人轉身,並肩朝著廬江郡城走去。秋風依舊蕭瑟,吹過江畔的蘆葦,發出沙沙的聲響,卻吹不散他們心中的堅定。晨霧漸漸散去,陽光穿透雲層,灑在江麵上,波光粼粼,如同亂世中微弱卻不滅的希望。呂莫言的“落英廿二式”雖已初成,卻仍需精進,尤其是在群戰的陣型配合與臨場應變上,還需結合呂子戎留下的曹營經驗,進一步完善;他在江東的根基尚未穩固,雖得到孫靜與周瑜的賞識,卻還需用實打實的功績——比如加固城防、訓練出精銳郡兵、安撫好流民、保障糧草充足——來證明自己,才能在孫策返回江東後,獲得更重要的職位,擁有更大的能力,屆時無論是迎接呂子戎歸來,還是應對中原的戰亂,都能更有底氣。
夕陽西下,殘陽如血,將兩人的身影拉得很長,映在江畔的石階上,顯得格外沉穩。呂子戎的離去,是這段江東歲月的一個短暫句點,卻也是呂莫言成長之路的一個新起點。他不再是那個初到江東、隻能在周瑜庇護下施展才華的年輕人,而是逐漸成為能獨當一麵、為江東謀劃未來的核心力量。他知道,未來的路依舊漫長,江東的發展、自身的精進、長安的局勢、與呂子戎的重逢,都如同沉甸甸的責任,壓在他的肩頭,卻也成為他前行的動力。
而遠在千裡之外的長安,風暴已近在眼前:李傕、郭汜率領的西涼軍已攻破長安外城,正日夜猛攻內城,城牆之上血流成河,屍骸堆積如山;呂布誅殺董卓後,雖一時風光無限,卻因拒絕安撫西涼舊部,導致軍心渙散,麾下士兵多有叛逃,如今僅餘數千親信,困守宮城;王允剛愎自用,執意不肯妥協,已被朝臣孤立,甚至有人暗中聯絡李郭軍,欲獻城投降;貂蟬在完成連環計後,被呂布接入溫侯府中,卻因身份敏感,深陷流言蜚語,有人罵她“禍水”,有人讚她“紅顏報國”,命運變得撲朔迷離;周瑜的故友陳先生,已被卷入宮闈之爭,自身難保,能否與呂子戎順利接頭,仍是未知。
這一切,都將在不知不覺中,影響著呂子戎的長安之行——他或許會在途中遭遇西涼軍的劫掠,被迫展露武藝,暴露身份;或許會在長安城外目睹城破的慘狀,認清漢室微光的脆弱;或許會在亂世中看透呂布的真麵目,放棄投效的念頭;或許會與周瑜的故友擦肩而過,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最終,他將踏上前往河北的道路,在那裡遇到以“仁德”為旗幟的劉備,開啟新的征程。
江畔的江水依舊滔滔,向東奔流,如同這亂世的歲月,一去不返。呂莫言望著廬江郡城的方向,心中暗暗發誓:呂兄,你且安心前往長安,追尋你的理想。我在江東為你守住這片安寧,精進謀略,訓練兵馬,鞏固防線,待你歸來之時,必是江東兵強馬壯、百姓安居樂業之日。屆時,我們一同並肩作戰,平定亂世,護佑萬民,讓漢室的微光,終能穿透這黑暗的雲層,照亮天下大地。而這份跨越時空與記憶的兄弟情誼,終將成為亂世中最堅實的羈絆,指引著他們在各自的道路上前行,等待著重逢的那一天——或許在赤壁的火光中,或許在荊州的戰場上,或許在天下太平的慶功宴上,他們終將再次並肩,兌現今日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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