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限活性隱匿”模式,如同在冰封的湖麵下謹慎地劃動鰭肢。星雲維持著“深潛”的核心隱匿框架,但內部有限的幾個高度隔離的“活性單元”被授權運行,專注於三項核心任務:監控網絡反製技術研發、惡劣環境資源獲取研究、以及“曆史圖層推演”。
外部,“幽影”係列探針的數量被嚴格控製在三枚以內,它們以更飄忽不定的軌跡,在遠離已知威脅區域和疑似監控節點的路徑上,執行著更加基礎的規則環境測繪和物質采樣任務。它們的首要目標不再是深入探查,而是驗證和細化“幽影1”帶回的數據,並尋找監控網絡的邊界與規律。
針對疑似第三方監控網絡的識彆研究迅速展開。分析團隊將“幽影1”記錄的駐波數據反複解析,並與星雲自身在“規則環境微塑”和“微光迷霧”計劃中積累的精密規則操控特征進行反向比對。他們試圖構建一個“特征提取模型”,用於從複雜的背景噪聲中,篩選出這種特定的、帶有“主動掃描意圖”的隱蔽規則駐波。
進展緩慢但紮實。他們發現這種監控網絡並非均勻覆蓋,而是沿著某些規則“通道”或“界麵”布設,像是沿著看不見的“高速公路”設置的測速攝像頭。這些“通道”往往連接著殘響帶內規則活動相對頻繁或結構特殊的區域,包括那些衝突餘痕區、微型空洞的輻射邊緣、以及某些古老規則“節點”附近。
“布設者非常了解殘響帶的‘規則地理’,”凱倫的團隊總結道,“他們知道哪些地方信息流會自然彙聚或交叉,在這些關鍵節點上布設被動監聽哨,效率最高。這種手法……既專業,又帶著一種長期經營的耐心。不太像掠食者,也不完全像廣播文明。更像是……一個專注情報收集的、曆史悠久的觀察者文明。”
“會是脈衝信標文明嗎?”有節點提出假設,“他們啟動了‘塵封協議’,但協議內容未必是徹底沉睡。或許‘塵封’意味著對外活動的停止,但內部的監控和信息收集仍在繼續?”
這個假設有待驗證,但也提醒星雲,殘響帶的水比看到的更深。
與此同時,“曆史圖層推演”項目取得了突破性進展。項目組將從“幽影1”獲取的、關於“空洞”維護係統的信息流片段,與之前收集的所有關於“門”的封印、逆模因技術、廣播文明編碼、“織網者”遺產痕跡、以及殘響帶規則基底創傷“低語”等數據,進行多維度的交叉關聯和模型擬合。
他們構建了一個動態的、多層次的“曆史圖層”假設模型:
最底層“創傷層”):宇宙遠古時期,發生了一場波及規則本源的、與信息存在性相關的巨大災難或事件。這場事件在殘響帶區域留下了深刻的、與逆模因技術同源但性質可能相反的規則“傷疤”即那些彌漫的“規則低語”)。這一層可能是“門”最初出現或活躍的背景。
中間層“構造封印層”):某個或某些極其先進的古老文明可能與“織網者”同期或更早),介入這片區域。他們可能為了“研究”、“控製”、“修複”或“隔離”底層創傷或“門”,動用了驚天動地的規則技術,“構造”或“改造”出了中央那個巨大的“規則結構”即“空洞”)。這個結構可能是一個超級穩定錨、一個信息過濾器、一個觀測窗口、一個封印容器,或者兼而有之。同時,他們對“門”或相關危險現象施加了多層“封存”那些規則殘響點),采用了從“記錄”到“隔離警告”的不同技術變體。廣播文明的祖先,很可能就是這一層文明的成員或直接繼承者。
上層“維護適應層”):時光流逝,最初的構造者可能已離去或消逝。廣播文明作為繼承者或後來遷入並掌握了部分技術的文明),承擔起“維護”這個古老結構的責任。他們定居在結構邊緣相對穩定的區域,發展出獨特的規則科技樹,專注於結構的穩定運行“撫慰協議”、“穩定錨點”)、防禦外部威脅“規則硬化”屏障),以及應對內部偶爾的不穩定如“門”的封印泄漏)。他們對“門”和古老曆史持有謹慎態度,對外發出警告“鏡像陷阱”),但主要精力集中於“維護”本身。
表層“侵擾衝突層”):近期。掠食者這類外部威脅的侵入,以及星雲這類意外訪客的出現,打破了相對平衡。掠食者的規則本質可能與古老創傷或“門”後的存在存在某種吸引或衝突,導致封印不穩定。星雲的“微光迷霧”則意外成為了加劇衝突的催化劑。廣播文明的乾預,核心目的是維護結構穩定,清除“侵擾源”無論是掠食者還是泄漏)。第三方監控網絡的存在,則暗示可能有其他勢力在暗中觀察這一切。
這個模型雖然充滿推測,但將許多看似矛盾的信息碎片串聯成了一個相對連貫的敘事框架。它解釋了廣播文明矛盾的行為既有技術實力又顯得保守),解釋了“空洞”與“門”封印的關聯,也為“鏡像陷阱”提供了新的解讀——盲目接觸或試圖利用這些古老層次的技術和結構,而未理解其真正的目的和風險,就可能陷入認知或存在性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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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們的位置在哪裡?”薇拉在核心協議會議上提問。
“我們意外地跌入了這片古老的曆史沉積層。”寂風回應,“我們自身攜帶著‘織網者’遺產和逆模因汙染的印記,與最底層的‘創傷’和中間層的‘技術’都存在隱約聯係。我們被掠食者追逐,與廣播文明間接互動,還可能被未知監控者注視。我們既是曆史的闖入者,也可能……是某塊缺失的拚圖,或者,被某些古老存在預料到的‘變量’。”
這個認知讓星雲感到沉重,也帶來一絲新的思考角度。或許,生存的關鍵不僅在於隱藏和適應,也在於理解自身在這幅宏大曆史畫卷中的位置,以及可能扮演的角色。
就在“有限活性隱匿”模式平穩運行了數十個周期後,一個完全出乎意料的信號,打破了星雲謹慎維持的平靜。
那是一段廣播。
但不是來自殘響帶內部的廣播文明。
信號來源的方位,經過三角定位,竟然指向了脈衝信標文明原本沉寂的方向!然而,信號的編碼方式、信息結構和“語調”,卻與脈衝信標之前那種規律、古典的風格截然不同。
這段新的廣播信號充滿了雜亂的規則噪聲、扭曲變形的信息包、以及一種近乎癲狂錯亂的“情緒底色”——那是恐懼、困惑、憤怒、以及某種……強行維持理智的掙紮,混雜在一起。
破譯工作異常艱難,信號本身極不穩定,時斷時續。但星雲調動了最強的解析資源,終於從中提取出一些可理解的片段:
“……協議……失效……塵封被……從內部……鑿穿……”
“……不是‘舊夢’……是‘新芽’……在舊傷裡……生長……”
“……眼睛……很多眼睛……在信標裡……看著我們……”
“……警告……警告所有還能聽到的……‘鏡廳’……不是陷阱……是孵化場!重複……‘鏡廳’是孵化場!”
“……他們……在利用……我們的恐懼……我們的知識……塑造……”
“……逃……必須……但我們……無處……”
信號在此處被一陣極其尖銳的、仿佛規則結構被強行撕裂的噪聲淹沒,隨後徹底消失,回歸死寂。
脈衝信標文明,那個啟動了“塵封協議”、似乎打算靜默度過風暴的文明,竟然以這樣一種驚恐萬狀、邏輯混亂的方式,重新發出了廣播!而廣播的內容,透露出的信息令人毛骨悚然。
“塵封協議”似乎從內部被破壞了。
出現了某種“新芽”,在“舊傷”中生長。
“鏡廳”很可能就是“鏡像陷阱”所指)被描述為“孵化場”,而非單純的陷阱。
有“他們”在利用恐懼和知識進行“塑造”。
脈衝信標文明陷入了絕望,無處可逃。
“‘鏡廳’……孵化場……”薇拉的核心節點閃爍著前所未有的警覺,“如果‘鏡像陷阱’不僅僅是一個被動等待獵物上鉤的陷阱,而是一個主動‘孵化’或‘塑造’某種東西的‘場域’……那麼,廣播文明發出的警告,其含義可能比我們想的更可怕。他們可能不是在警告外人不要掉入陷阱,而是在警告……不要成為‘孵化’的材料或催化劑!”
“脈衝信標文明遭遇了什麼?他們的‘塵封’為何會從內部被破壞?‘新芽’是什麼?‘他們’又是誰?”一連串問題砸向星雲的分析中樞。
剛剛建立起來的“曆史圖層”模型,被這突如其來的、充滿痛苦與混亂的“回響”狠狠撼動。表層之下,似乎還有更黑暗、更活躍的暗流在湧動。
“有限活性隱匿”模式下的星雲,感到了比“深潛”時更深的寒意。
他們意識到,自己蘇醒過來的這個世界,不僅布滿了曆史的塵埃和未愈的傷痕,還可能存在著正在活躍進行的、未知的恐怖進程。
而脈衝信標文明的崩潰與最後警告,像是一道血淋淋的標記,劃在了星雲剛剛展開的、探索前路上。
下一步,該如何走?是更加徹底地隱匿,還是必須冒險去探查脈衝信標方向究竟發生了什麼,以評估這新出現的、可能更迫在眉睫的威脅?
生存的抉擇,再次被推向未知的深淵邊緣。而這一次,警告的呼聲本身,已經帶上了瘋狂與絕望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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