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三年三月末,渤海海峽。汴京的春意漸濃時,北方海域仍帶著料峭寒意。
碧波萬頃之上,一支龐大的艦隊正破浪前行。兩百餘艘戰船組成的編隊如移動的城郭,桅杆如林,帆影蔽日。居中最為顯眼的,是十二艘新下水的鎮海級炮艦——這些排水量達兩千料的巨艦,兩側船舷各開有十二個炮窗,黑洞洞的炮口隱約可見。
旗艦定遠號的指揮台上,伏波行營都指揮使呼延慶按劍而立,海風將他花白的胡須吹得飄揚。身旁站著神機營指揮使韓震、伏波行營第三軍指揮使陳璘等將領。
“還有半日便可抵達預定登陸海域。”呼延慶望著海圖,聲音沉穩,“各船聯絡可還通暢?”
“回都指揮使,”傳令官回道,“三十架雲車已輪流升空三次,方圓五十裡海域未見異常。旗語、燈號傳遞無誤。”
韓震眯眼望向北方:“金人當真毫無防備?據聞完顏阿骨打雖重陸戰,卻也收編了遼國部分水師。”
“遼國水師本就不堪大用。”陳璘接口道,他黝黑的麵龐刻滿海風痕跡,“但金人狡詐,不可不防。末將建議,前鋒海鶻快船再前出十裡偵察。”
呼延慶正要點頭,桅杆頂端的了望哨突然敲響了銅鐘!
“東北方向!發現帆影!”
所有將領齊齊舉起千裡鏡,鏡筒中,約二十裡外,數十個黑點正散亂地分布在海平麵上。
“數量……約四十艘。”呼延慶沉聲道,“船型不一,大小混雜。看帆式,確係遼國舊製。”
韓震冷笑:“這便是金國拚湊的水軍?也敢來攔我大宋艦隊?”
“不可輕敵。”呼延慶放下望遠鏡,神色凝重,“金人陸戰驍勇,水戰雖非所長,但既敢出海攔截,必有依仗。傳令:全軍進入戰備!鎮海級居中,海鶻級兩翼展開,護衛艦前出保護運輸船隊!”
旗語翻飛,號角長鳴。龐大的艦隊開始變陣,如同展開雙翼的巨鳥。
半個時辰後,雙方距離拉近至十裡,此時已能清晰看見敵艦模樣——最大的不過八百料,多數是三四百料的小船,船型老舊,帆篷破敗。但令人注意的是,幾乎所有船隻的甲板上都堆放著大量……柴草?
“他們在做什麼?”陳璘皺眉,“甲板上堆那麼多引火之物,豈非自尋死路?”
韓震忽然想起什麼,臉色微變:“都指揮使!莫非是……火船?”
呼延慶瞳孔一縮。
火攻,水戰中最古老卻有效的戰術之一。以小船載滿易燃物,點燃後順風撞向敵艦。若在狹窄水域或風向有利時,足以讓大型艦隊陷入混亂。
“金人倒是學了江東舊計。”呼延慶冷哼,“可惜,這裡是渤海,不是赤壁!”
他迅速下令:“所有鎮海級,右舷炮窗全開!目標——敵艦隊列前方兩裡處,覆蓋射擊!海鶻級迂回敵後,截其退路!傳令運輸船隊向南避讓五裡!”
命令層層傳達。巨大的紅衣大將軍炮被推出炮窗,炮手們緊張而有序地裝填彈藥、調整射角。
金軍船隊似乎也發現了宋軍的動作。那些小船開始加速,並明顯分成了三隊:兩隊從左右包抄,一隊直衝中路。
“想分散我火力?”韓震啐了一口,“做夢!”
“開炮!”
隨著各艦指揮官的吼聲,第一輪齊射開始了。
“轟——轟轟轟——”
二十四艘鎮海級戰艦右舚共二百八十八門火炮同時怒吼,聲震海天。炮口噴出的濃煙瞬間籠罩了半片海域。
炮彈呼嘯著劃破長空,落在金軍前鋒船隊前方的海麵上。巨大的水柱衝天而起,如同海中突然長出的白色森林。
“校準!延伸一百五十步!”炮長們嘶聲喊道。
金軍船隊明顯出現了慌亂。那些小船在湧浪中顛簸,有幾艘甚至因為急轉險些傾覆。但他們沒有後退,反而更加瘋狂地加速衝來。
距離拉近到五裡。
第二輪齊射。這次炮彈落點已能覆蓋到金軍船隊邊緣。一艘四百料的中型戰船被直接命中側舷,木屑橫飛中,船體開始傾斜。
“打中了!”宋軍各艦傳來歡呼。
但金軍的反應出乎所有人意料。
隻見那些小船上,金兵竟主動點燃了甲板上的柴草!頓時,數十艘火船化作一條條火龍,借著北風,以更快的速度衝向宋軍艦隊!
“果然如此!”呼延慶握緊了劍柄,“所有鎮海級,換鏈彈!目標——火船風帆!”
“海鶻級,用百虎齊奔箭覆蓋射擊!務必在二裡外將其擊沉!”
鏈彈——這是將作監專門為水戰研發的特殊彈種。兩枚實心彈以鐵鏈相連,射出後高速旋轉,專為撕裂風帆、破壞桅杆設計。
而“百虎齊奔箭”,則是多管火箭發射箱,一次可齊射百支火箭,覆蓋麵極大。
命令下達的瞬間,艦隊兩翼的二十艘“海鶻”級快船率先開火。
“嗖嗖嗖嗖——”
無數火箭拖著尾焰騰空而起,如漫天火雨撲向衝來的火船。這些快船每艘配備六具百虎齊奔箭發射箱,一輪齊射便是上千支火箭!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海麵頓時被火焰和濃煙覆蓋。
“中了!又中一艘!”陳璘興奮地揮拳。
但金軍的凶悍此刻顯露無疑。即便船身著火,那些金兵竟不跳海逃生,反而操著船努力維持方向,任由火焰吞噬自己也要撞向宋艦!
更令人心驚的是,那些中型戰船並未點火,而是躲在火船後方,借著濃煙掩護悄然逼近。
“他們想用火船吸引火力,主力趁機靠近接舷戰!”韓震看破了戰術。
呼延慶冷笑:“想得美。傳令:所有艦隻保持距離,不許任何敵船進入一裡之內!鎮海級左舷炮準備——敵中型戰船進入三裡即開火!”
戰鬥進入了最激烈的階段。
火箭如蝗,炮聲如雷。海麵上,燃燒的船隻越來越多,黑煙滾滾,幾乎遮蔽了半邊天空。落水的金兵在波濤中掙紮,少數僥幸未死的也被後續炮彈激起的水浪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