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半島南端,旅順口外海。晨霧如紗,籠罩著蜿蜒的海岸線。海浪輕拍沙灘,發出舒緩的節奏,掩蓋了即將到來的血腥。
龐大的宋軍艦隊在距離海岸五裡處下錨。運輸船隊居中,戰艦在外圍警戒,如一座漂浮的海上城池。
旗艦定遠號艦艙內,東路軍高級將領齊聚。海圖鋪展,氣氛凝重。
“登陸點選在這裡。”伏波行營都指揮使呼延慶手指點在海圖一處弧形海灣,“此地灘平水緩,縱深五裡皆淺灘,大船可靠至一裡內用小艇轉運。兩側有矮丘,可布設火炮掩護。”
神機營指揮使韓震俯身細看,卻皺眉道:“地勢是佳,但過於明顯。金人若設伏,必選此地。”
“昨日雲車偵察如何?”伏波行營副指揮使王師雄問。
負責空中偵察的羽林空騎都指揮使淩雲搖頭:“晨霧太濃,卯時升空兩次,隻隱約見岸上三裡內無人蹤。但……”他頓了頓,“西側丘陵後,有鳥群驚飛不落,恐有伏兵。”
“多少?”呼延慶直接問。
“難判。但鳥群驚飛範圍,約容騎兵千騎以上。”
艙內一時沉寂。
“金人善騎射,若藏兵丘陵後,待我半渡而擊……”韓震喃喃道,隨即抬頭,“末將建議:變佯攻為實攻,但分波次登陸。首批,神機營與伏波行營各一個軍,搶灘後立即構築工事,建立防線。待灘頭穩固,再運後續部隊。”
“誰為先鋒?”呼延慶環視諸將。
一直沉默的東路京畿行營神機營第三軍指揮使何灌抱拳出列:“末將願往!”
何灌,原權知侍衛步軍司公事,年過四旬,麵如重棗,一道刀疤從左眉劃至頰邊,是當年與西夏血戰所留。北伐整編後調任神機營,麾下第三軍萬餘人,多為京畿行營神機營精銳。
呼延慶看向他:“何將軍,灘頭第一戰,凶險異常。金騎若來,必是雷霆萬鈞。”
何灌咧嘴一笑,疤臉更顯猙獰:“都指揮使放心。末將麾下兒郎,早想會會這金國鐵騎,看是他們馬刀快,還是我大宋火銃利!”
“好!”呼延慶拍案,“何灌,著你部首批登陸。王師雄,抽兩個伏波行營加強給何將軍,特彆是火炮隊。”
“得令!”
王師雄轉身傳令,呼延慶又對何灌道:“何將軍,我讓吳玠那營跟你去。此人勇悍,且善用火器。”
“可是原涇原路那個吳玠?”何灌眼睛一亮。
“正是。”
“哈哈哈!好!有他在,某更添三分膽氣!”
辰時三刻,晨霧漸散。上百艘登陸艇如離弦之箭,撲向海岸。每艇載三十人,首波三千士卒,多為刀盾手和弩手,負責搶占灘頭、肅清可能存在的零星敵人。
何灌站在一艘大艇船頭,鐵甲在初升的日光下泛著冷光。身旁是個三十歲上下、麵容剛毅的將領,正是營指揮使吳玠。
“吳指揮,聽聞你在西北時,曾以三百步卒擊退西夏千騎?”何灌大聲問,聲音壓過海浪。
吳玠拱手,神色平靜:“皆是麾下兒郎用命,火器得力。”
“不必過謙。”何灌拍拍他肩膀,“今日局麵,倒有幾分相似。待會兒若金騎真來,你營的火銃隊,便是關鍵!”
“末將明白。”
登陸艇衝上沙灘。士卒跳入齊膝深的海水,呐喊著向岸上衝去。
一切順利得令人不安。
三千宋軍迅速控製灘頭方圓一裡,斥候前出探查。工兵開始平整地麵,為後續火炮卸船做準備。
巳時初,第二批登陸部隊上岸。這次是吳玠的神機營二千五百人,攜二十門輕型虎蹲炮及二千支燧發槍。
“快!炮位設在那處高坡!”吳玠指揮若定,“火銃隊分三排,於炮位前五十步列陣!挖壕!壘土!”
士卒們瘋狂作業。鐵鍬翻飛,泥土揚起。火炮被推上預設陣地,炮口指向內陸方向。
何灌登上臨時搭起的指揮台,用千裡鏡觀察四周。灘頭忙碌喧囂,但兩側丘陵靜得可怕,連鳥鳴都無。
“太靜了……”他喃喃道。
話音未落,西側丘陵後,突然響起一聲悠長淒厲的號角!
“嗚——”
緊接著,是悶雷般的馬蹄聲!
來了!
何灌瞳孔猛縮。千裡鏡中,隻見西側丘陵脊線上,突然湧出一片黑潮!那是騎兵,數以千計的重甲騎兵!
馬披皮甲,人穿鐵紮甲,陽光下反射著森冷的光。馬刀出鞘,長矛如林,最前方的大旗上,金色狼頭猙獰欲噬。
“金國鐵浮屠!”有老卒失聲喊道。
鐵浮屠,金國最精銳的重騎兵,人馬皆披重甲,衝鋒時如山崩地裂。
“全軍!迎敵!”何灌的吼聲壓過初現的慌亂。
戰鼓擂響。灘頭上,宋軍各部迅速變陣。
吳玠已奔回本營陣地,嘶聲下令:“火炮裝霰彈!火銃隊檢查火藥!刀盾手護兩翼!”
他衝到陣前,對士卒大吼:“都聽清了!金騎再猛,也是血肉之軀!待其進二百步,火炮齊射!進一百步,火銃輪射!沒有命令,誰也不許後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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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卒們臉色發白,卻無人後退。西北來的老兵握緊了火銃,新兵咬著牙裝填彈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