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嶽飛:“鵬舉,你聽聽,這才是金軍真正的實力。若等其步卒抵達,居庸關將麵臨四萬大軍圍攻。此時不換將,更待何時?”
嶽飛卻問王貴:“金軍步卒攜帶何種器械?”
“雲車報,有楯車、衝車、投石機,還有……許多大車,車上蒙著油布,看不清。”
“是轟天炮。”嶽飛斷言,“金國仿製的火炮。”
帳內氣氛一凝。
宗澤起身踱步,良久,轉身道:“鵬舉,老夫知你忠心。但此戰關乎北伐全局,不能意氣用事。這樣——”
他伸出三根手指:“老夫給你三日。三日內,若你能下地行走,能騎馬,能理事,先鋒之職仍由你擔。若不能,便安心養傷,前線交給老夫。如何?”
嶽飛看著宗澤,又看看劉錡、王貴擔憂的目光,終於點頭:“好。三日。”
“那便說定了。”宗澤拍拍他肩膀,“這三日,你好生休養。關防軍務,暫由劉錡代管。若有大事,再報你定奪。”
“謝老將軍。”
宗澤又交代幾句,轉身出帳。劉錡、王貴欲跟,被他止住:“你們留下,陪他說說話。但記住,不許談軍務,隻許閒聊。”
兩人應是。帳簾落下。腳步聲漸遠。劉錡鬆了口氣,苦笑道:“鵬舉,你何苦如此倔強?宗老將軍是愛護你。”
“我知道。”嶽飛靠在榻頭,閉目養神,“但劉兄,你不懂。”
“不懂什麼?”
嶽飛睜眼,看向帳頂:“官家為何力排眾議,擢我為先鋒?是因我勇武?是因我善戰?都不是。”
他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官家是要告訴天下人,大宋用人,唯才是舉,不論資曆,不問出身。我嶽飛,寒門子弟,年不及而立,能擔此重任——那天下寒門英才,便都看得到希望。”
劉錡怔住。
“所以我不能退。”嶽飛眼中閃著光,“我一退,退的不是先鋒印,是天下人對新政的信心,對官家改革的信任。”
王貴眼眶發紅:“將軍……”
“況且,”嶽飛看向二人,嘴角勾起一絲笑,“你們真當我傷得那麼重?”
他忽然掀開薄被,在兩人驚愕的目光中,緩緩坐起,再慢慢站起。雖然身體搖晃,額冒冷汗,但確實站住了。
“將軍你!”劉錡急扶。
“沒事。”嶽飛擺手,喘了幾口氣,“醫官的話,我昏迷時隱約聽到了。傷勢雖重,但未傷筋骨。昏迷是因力竭,非傷重。”
他看向二人,眼中透著狡黠:“所以三日,足夠了。”
“可你剛才……”
“苦肉計。”嶽飛微笑,“不讓宗老將軍看看我傷重的樣子,他怎會答應隻給三日?”
劉錡和王貴對視,皆哭笑不得。
“那現在……”王貴問。
“現在,”嶽飛慢慢坐回榻上,“扶我去輿圖室。完顏宗翰的步卒到了,我們得重新布防。”
“可宗老將軍說這三日……”
“他說不許談軍務,但沒說不許看輿圖。”嶽飛眨眨眼,“況且,你們不說,我不說,誰知道?”
劉錡搖頭苦笑,卻還是扶他起身。王貴忙取來外袍為他披上。
三人緩緩走出傷兵營帳。
天色將明,東方泛起魚肚白。關城上,士卒正在修複工事。遠處營地,炊煙嫋嫋升起。
嶽飛站在晨光中,看著這一切,輕聲道:
“劉兄,王貴,你們說,這場仗打完後,北地的百姓,能過上安穩日子嗎?”
劉錡沉默片刻,道:“隻要我們在,就能。”
“對。”嶽飛點頭,目光望向北方,“隻要我們在,就能。”
晨風吹過,揚起他染血的戰袍。
遠處,宗澤站在指揮台上,看著嶽飛在劉錡、王貴攙扶下走向輿圖室的身影,捋須微笑:
“這小子……果然沒看錯他。”
身旁副將擔憂:“老將軍,嶽將軍的傷……”
“傷會好。”宗澤轉身,望向北方黑虎嶺方向,“但有些東西,比傷更難愈合。”
“什麼?”
“敗軍的恥辱。”宗澤眼中閃過銳光,“完顏宗翰此刻,怕是在營中摔東西吧。”
他哈哈一笑:“傳令全軍:加固城防,多備滾石檑木。三日後,還有硬仗要打!”
“得令!”
晨光破曉,照在居庸關巍峨的城牆上。
新的一天,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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