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三年六月二十,巳時,大定府北城樓。
“來了。”
宗澤放下手中的格物院上月剛送來的破虜鏡的升級版,鏡筒包銅,視野更清,還帶了簡易的測距刻度的雙筒破虜鏡。鏡筒裡,黑水河北岸,金軍的營寨如雨後蘑菇般蔓延開來,望不到儘頭。
他身側,嶽飛接過望遠鏡,年輕的麵龐緊繃:“至少五萬前鋒,看旗號……是完顏婁室的部隊。”
“完顏阿骨打的中軍還在渡河。”宗澤指向更北處,那裡煙塵蔽天,“八萬大軍,他是把家底都搬來了。”
兩人身後,大定府城牆上下忙碌非常。民夫喊著號子將一箱箱破虜雷搬上城頭;炮手們在調試紅衣炮的俯仰角;神臂弩手在檢查弓弦;而最顯眼的,是城牆四角高高立起的木架——那是雲車的升空平台,蒙皮塗漆的雲車已經半充氣,在晨風中微微鼓蕩。
“嶽將軍,”宗澤轉身,“各段城牆的部署是否安排妥當?”
“是。”嶽飛展開城防圖,“北城為主防,由末將親率八千神機營、一萬兩千步卒防守,配紅衣炮四十門,百虎齊奔箭一百具。東、西兩城各五千人,南城三千。另有兩萬預備隊駐守城內,隨時支援。”
“破虜雷儲備?”
“城頭存量三萬枚,庫中還有五萬。”嶽飛頓了頓,“格物院新送來的霹靂油櫃也已部署在四門甕城內,每門十具。”
宗澤點頭,又問:“雲車了望哨的安排?”
“四角雲車,每車配了望手兩人,旗語手一人。白晝升空,可監視方圓二十裡。夜間改用螢燈信號。”嶽飛補充道,“另按將軍吩咐,在城外三裡處埋設了地聽甕,昨夜已能清晰聽見金軍馬蹄聲。”
老將軍走到垛口邊,手撫冰冷的城牆。這城牆剛剛用水泥加固過,表麵還抹了混合碎瓷的灰漿,滑不留手。牆根新挖了三道壕溝,灌滿霹靂油,溝外插滿削尖的木樁。
“完顏阿骨打不是莽夫。”宗澤緩緩道,“他必會先試探。傳令全軍:首戰務求狠、準,打掉金軍的銳氣。”
“末將明白。”
六月二十一,寅時,黑水河南岸。完顏阿骨打的中軍大帳內,牛油火炬燒得劈啪作響。
“陛下,前鋒已全部渡河。”完顏婁室單膝跪地,“宋軍龜縮城中,城外隻留了少許斥候,已被我軍清除。”
金國皇帝坐在虎皮褥子上,五十多歲的他兩鬢已斑白,但眼神依然如鷹隼般銳利。他麵前鋪著大定府的城防草圖,雖然粗陋,但大致不差。
“宗澤……”完顏阿骨打念著這個名字,“老對手了。”
謀士完顏希尹上前:“陛下,探馬來報,宋軍在城牆上架設了許多火炮。還有……宋軍的雲車。”
“火炮?”完顏阿骨打皺眉。
“火器再利,也要人來用。”完顏婁室冷哼,“宋人懦弱,依仗器械罷了。明日臣率本部先攻,必破其膽!”
完顏阿骨打沉思片刻:“不,不急。先派三千附庸軍試探,看看宋人的虛實。”
他頓了頓,問:“西路和東路……有消息嗎?”
帳內一時寂靜。
完顏希尹低聲道:“三日前接報,銀術可將軍在狼居胥山與宋軍西路對峙。東路……宗望將軍正在狙擊呼延慶的東路軍。”
“銀術可有三萬鐵騎,宗望有五萬大軍。”完顏阿骨打手指敲著膝蓋,“隻要他們拖住宋軍東西兩路,朕這八萬中軍,破大定府足矣。”
他起身,走到帳邊,望著南方那座在晨霧中若隱若現的城池:
“傳令——今日休整,明日辰時,試探攻城。”
六月二十二,辰時三刻。
大定府北城牆,嶽飛站在三號炮位上,手中的破虜鏡牢牢鎖定三裡外正在集結的金軍。
“三千人……都是契丹、渤海附庸軍。”他放下鏡子,“重甲不到五百,雲梯二十架,衝車四輛——果真是試探。”
身旁的炮隊都頭咧嘴:“將軍,讓咱們紅衣炮先開開葷?”
“不急。”嶽飛冷靜道,“放近到一裡。炮打衝車和雲梯,弩箭和燧發槍對付步兵。破虜雷等他們到城下再用。”
他轉頭對旗語手:“發信號給雲車——持續監視金軍本陣動向。”
“得令!”
旗語揮動。很快,東北角雲車上的了望手回旗:金軍本陣未動。
辰時正,金軍動了。
三千附庸軍喊著雜亂的號子,推著衝車、扛著雲梯,開始向城牆推進。起初很慢,進入兩裡後開始加速。
嶽飛默默計算著距離。
“兩裡……一裡半……一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