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是兩個時辰。
當太陽升到中天時,東岸的喊殺聲,漸漸停了。
巴圖拄著一杆斷槍,站在屍山血海中。他左臂無力地垂著,可能斷了。臉上全是血,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彆人的。
他環顧四周。
鐵浮屠的屍體和草原人的屍體混在一起,堆積如山。有些地方,屍體堆得比人還高。
還站著的草原騎兵,不到一半。
斯可圖一瘸一拐走過來,胸口甲胄裂開一道大口子,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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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了。”斯可圖說,聲音沙啞得像破風箱。
“嗯。”巴圖點頭,“贏了。”
渡口高地上,金軍的旗幟倒了,換上了宋字大旗和草原各部的圖騰旗。
西岸,何灌親自率軍過河。
他走到忽察兒、巴圖和斯可圖麵前,看著這三個渾身是血的草原人,鄭重抱拳:“何灌……代遼陽四萬軍民,謝過草原兄弟。”
斯可圖咧嘴想笑,卻咳出一口血:“不……不用謝。欠的……還了。”
說完,直挺挺向後倒去。
“斯可圖!”巴圖想去扶,自己也眼前一黑。
何灌急呼:“醫官!快!”
黃昏,渡口臨時大帳。
何灌看著傷亡冊,手在抖。
“草原聯軍……陣亡六千八百餘,傷九千三百。其中……重傷三千七百。”軍需官聲音低沉,“咱們神機營過河的三千人,陣亡四百,傷一千二百。吳階將軍……左腿被鐵槍貫穿,正在救治。”
“金軍呢?”
“鐵浮屠三千,全滅。輕騎五千,陣亡三千七百,逃散千餘,俘虜八百。渡口……拿下了。”
何灌閉上眼睛。
贏了。
用一萬多人的傷亡,換來了糧道的暢通。
帳簾掀開,忽察兒走進來,臉上裹著繃帶,隻露出一隻眼睛。
“何將軍。”他聲音嘶啞,“糧車……什麼時候能到遼陽?”
“已經出發了。”何灌起身,親自給他倒水,“最快明日午時。”
忽察兒接過水碗,手在抖:“那……我們草原騎兵的傷亡撫恤……”
“按宋軍標準,一文不會少。”何灌鄭重道,“陣亡者入祀忠烈祠,家屬由朝廷供養。傷者榮軍院接收,能做工的安排做工,不能的朝廷養一輩子。”
忽察兒點頭,忽然顫聲問:“斯可圖……能活嗎?”
何灌沉默片刻:“醫官說,胸口那一槍離心臟隻差半寸。能不能活……看天命。”
忽察兒不說話了,隻是看著碗裡的水。
許久,他輕聲說:“我們來的時候,三萬人。現在……能騎馬回去的,不到一萬八。”
“草原人……會記住你們。”何灌說。
“不是要人記住。”忽察兒抬頭,那隻眼裡有淚光,“是要人知道——草原人的血,和漢人的血,流在一起了。以後……彆再分彼此。”
何灌重重點頭:“好。”
帳外傳來馬蹄聲。傳令兵衝進來:“將軍!幽州急報!陛下有旨——草原聯軍血戰有功,所有參戰部落,工坊分成增加半成!陣亡勇士,追授忠勇勳章,家屬享雙倍撫恤!”
忽察兒愣住了。
何灌拍拍他的肩膀:“聽見了嗎?陛下……記著你們。”
忽察兒嘴唇哆嗦,最終隻說出一句話:“值了。”
他走出大帳。
夕陽如血,照在遼河上。河水泛著暗紅,那是血染的顏色。
渡口正在清理屍體。宋軍和草原人的屍體分開擺放,但擺在同一片河灘上。
更遠處,糧車隊伍正源源不斷通過剛剛修複的浮橋,駛向遼陽。
巴圖望著西方,那是草原的方向。
他想起了鎮北川,想起了正在築的城,想起了王淵說的那句話:
“有城,才有家。有家,人才會安心。”
現在,他們用血,為那座城,換來了安寧。
他深吸一口氣,對身邊的傳令兵說:
“給王將軍寫信……就說,債,還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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