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三年臘月初四,子時一刻,古北口西段長城。王霖是被一聲悶雷般的巨響震醒的——不,不是雷,這季節哪來的雷?他抓起枕邊的佩刀衝出營房,迎麵撞上跌跌撞撞跑來的哨兵。
“營指揮!牆……牆塌了!”
王霖抬眼望去,渾身血液幾乎凍結。三裡外那段新修的長城拐角處,赫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豁口!硝煙混合著雪塵衝天而起,在慘淡的月光下如同一隻猙獰的巨口。
更可怕的是豁口外——黑壓壓的鐵騎正從山穀中湧出,如決堤的洪水般衝向那個缺口!馬蹄聲如滾雷,即便隔著三裡,腳下的地麵都在震顫。
“敵襲——!!!”王霖嘶聲狂吼,“全營集合!上城牆!堵住缺口!”
號角淒厲。兩千五百龍驤軍從營房中湧出,這些精銳甚至不用軍官指揮,已自發按平日演練衝上城牆。他們是王稟麾下最鋒利的一把刀,駐守這段長城已四月有餘,對每一塊牆磚都熟悉得像自己的掌紋。
“炮隊!目標豁口前方百步!覆蓋射擊!”王霖一邊往身上套甲一邊下令。
“營指揮!炮口調不過來!那段牆……塌了半座烽火台,炮位沒了!”
王霖咬牙:“那就用弩!用槍!用雷!豁口隻有五丈寬,給我封死它!”
他衝上最近的一座完好的烽火台,舉目望去,心直往下沉。金軍騎兵已衝到豁口前,最前排是重甲鐵騎,人馬俱披鐵甲,在月光下泛著死亡的冷光。更糟的是——豁口內外的地勢,外高內低,金軍是俯衝!
“第一隊!破虜雷準備!”王霖拔刀,“聽我號令——放!”
數百顆黑鐵球從城頭擲下。金軍顯然早有防備,衝鋒陣型驟然分散,破虜雷大多落空,隻有零星爆炸掀翻了幾騎。
“第二隊!燧發槍!三段擊!”王霖眼睛充血,“放近了打!五十步再開火!”
砰砰砰砰砰!
第一排槍聲響起時,金軍前鋒已衝到三十步內。這麼近的距離,燧發槍幾乎彈無虛發。衝在最前的鐵騎如割麥般倒下,但後麵的騎兵毫不減速,踏著同伴的屍體繼續衝鋒!
“第二排——放!”
又一輪齊射。但金軍太多了,衝鋒勢頭太猛。已有數十騎衝過豁口,殺入長城內側!
“上銃刺!”王霖狂吼,“近戰隊!跟我堵缺口!”
他率先從烽火台躍下,身後三百近戰兵緊隨。這些是龍驤軍中的死士,每人配燧發槍一把、銃刺一柄、破虜雷三顆。他們不穿重甲,隻為靈活。
缺口處已是一片血海。先衝進來的金騎正與守軍廝殺,但狹窄的豁口限製了騎兵的機動,反而讓宋軍的銃刺陣有了用武之地。
“結陣!三三製!”王霖衝到最前,一槍撂倒一個金騎,反手拔下銃刺卡上槍口,“刺!”
三杆銃刺同時捅出,正中一匹戰馬胸腹。戰馬慘嘶著倒地,背上的金兵還沒爬起,就被後續刺來的銃刺捅穿咽喉。
但金軍太多了。源源不斷的騎兵從豁口湧入,像黑色的潮水。一個龍驤軍士兵被馬刀砍倒,臨死前拉響了懷中的破虜雷;另一個被鐵蹄踩斷肋骨,仍死死抱住馬腿,讓同伴有機會刺死騎手。
王霖身上已添了三道傷口,左臂被刀鋒劃開,血浸透棉甲。他背靠半截殘牆,機械地裝彈、射擊、上刺、突刺。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拖住,拖到援軍來。
“營指揮!西側又來一隊!”一個滿臉是血的都頭嘶喊。
王霖轉頭,隻見西邊城牆另一處——那裡有段老牆,牆根被金軍用火藥炸出個洞,雖未塌,但已搖搖欲墜。此刻正有金兵從洞裡鑽進來!
“分兵!二隊去堵西側!”王霖剛說完,一匹黑馬已衝到他麵前,馬上金將彎刀劈下!
當!
王霖舉槍格擋,燧發槍的木托被劈裂,虎口崩裂。他踉蹌後退,那金將撥馬再衝。千鈞一發之際——
轟!
一發炮彈從天而降,正落在金將馬前!是遠處完好的炮位終於調整了射角,開始支援!
硝煙中,王霖看見那個金將被氣浪掀飛,重重摔在殘牆上,不動了。
“營指揮!”一個年輕士兵扶住他,“咱們……咱們隻剩不到一千人了!”
王霖環顧四周。遍地屍體,宋軍的紅衣和金軍的黑甲混雜在一起,幾乎鋪滿了豁口內外。兩千五百人,兩個時辰,折損過半。
而金軍的攻勢,沒有絲毫減弱。
“援軍呢?”他嘶聲問。
“王稟將軍的援軍……被金軍斥候纏住了,最快還要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王霖看著還在不斷湧入的金騎,慘笑。守不住了。
但他沒說出來,隻緊了緊手中裂開的槍,對殘存的士兵吼道:
“龍驤軍的兒郎們!還記得入伍時發的誓嗎?”
“守土安民!死戰不退!”稀稀拉拉的回應,但每個聲音都嘶啞堅定。
“好!”王霖用槍杆撐起身體,“那就守到最後一刻!多守一刻,幽州就多一分準備!多殺一個金狗,百姓就少一分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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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舉起銃刺:“隨我——死守!”
“死守——!!!”
臘月初五,寅時三刻,古北口東十裡。
“快!再快!”王稟拚命催馬,眼睛血紅。他身後,周莽、趙猛各率一營,八千鐵騎在雪夜中狂奔。
一個時辰前,他接到長城爆破的急報時,正在巡視長城防線,誰料金軍竟敢炸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