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讓他心急如焚的是——駐守那段新牆的，隻有他麾下王霖率領的一個營二千五百人。
“將軍！前方有金軍斥候攔路！”前鋒回報。
“衝過去！”王稟拔刀，“敢擋路者，死！”
果然，轉過山坳，就見百餘金騎橫列道上，顯然是要拖延時間。王稟根本不減速，八千餘騎如鐵錐般撞入敵陣。
廝殺隻持續了一刻鐘。金軍斥候雖悍勇，但寡不敵眾，很快被全殲。但這一耽擱，又去了兩刻鐘。
“將軍，你看！”周莽突然指向北方。
王稟抬頭，渾身血液幾乎凍結——長城方向，火光衝天！不是烽火，是燃燒的營帳、屍體，還有……城牆。
“加速！加速！”他瘋了般抽打戰馬。
長城豁口處。
王霖靠在最後半截完好的牆垛下，左胸插著一截斷矛，每呼吸一次都帶出泡沫狀的血。他身邊隻剩不到兩百人，個個帶傷，但還站著。
豁口內外，屍體已堆成小山，金軍的衝鋒終於緩了下來——不是不想衝，是死人死馬太多，把路堵住了。
“營指揮……咱們……守住了？”一個隻剩獨臂的年輕士兵咧嘴笑，笑得比哭還難看。
王霖想點頭，但脖子已不聽使喚。他看向東方，天際已泛起魚肚白。
天亮了。
可援軍……還沒來。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新的馬蹄聲，更沉重，更密集。王霖用儘最後力氣抬頭——不是援軍，是金軍新一波衝鋒，看旗號，是主力到了。
金軍的五千精騎，又開始了新的一輪的衝鋒。
“兄弟們……”王霖嘶聲，聲音輕得像歎息，“最後一輪了。裝彈……上刺……”
還能動的士兵默默執行命令。有人裝彈時手抖得裝不進火藥，旁邊的人幫他按住；有人銃刺卡不牢，用石頭砸進去；有人乾脆扔了槍，從屍體堆裡撿起一把卷刃的刀。
金軍開始衝鋒。
這一次，沒有呐喊，沒有號角，隻有鐵蹄踏碎冰雪、踏過屍體的悶響。黑壓壓的騎陣如一道移動的城牆，緩緩壓向那個已經殘破不堪的豁口。
王霖舉起燧發槍，槍托已裂，銃刺已彎，但他端得很穩。
五十步。
他扣下扳機。
砰！
鉛彈飛出，最前一排金騎中，一人應聲落馬。
四十步。
“放——！”王霖用儘最後力氣嘶吼。
殘存的兩百杆槍同時開火，白煙騰起。又有數十騎倒下。
但金軍陣型太厚，這點傷亡微不足道。
三十步。
已經能看清最前金騎猙獰的麵孔。
王霖扔掉空槍，從腰間拔出最後一顆破虜雷，拉燃引信。
一、二……
他正要擲出，一支冷箭突然從側翼射來，正中他右肩！破虜雷脫手，落在腳邊！
“營指揮！”
幾個士兵撲過來想撿，王霖卻用最後力氣推開他們：“躲開——！”
轟！
破虜雷在咫尺處爆炸。王霖感覺身體飛了起來，然後重重落下。視線開始模糊，耳邊嗡嗡作響，隻隱約聽見戰友的哭喊，和金軍鐵蹄踏過豁口的轟鳴。
要……失守了嗎？
他努力睜大眼睛，想看清，卻隻看見一片血紅。
然後，在血紅的天際線上，他看見了一麵旗幟——龍驤軍的赤龍旗！
還有王稟那張扭曲、猙獰、悲痛欲絕的臉。
“王稟將軍……來了……”王霖嘴唇動了動，但發不出聲音。
他笑了。
援軍……終於來了。
眼睛，緩緩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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