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分機的光變了。
白光從地麵紋路中升起，像水流一樣沿著金屬支架爬行。陳默的手還搭在鑰匙尾端，掌心能感覺到青銅表麵的刻痕正在變熱。他沒有動，也沒有說話，隻是盯著前方懸浮的意識體。
那是一個女人的模樣，輪廓模糊，被無數條暗色鎖鏈纏繞著懸在空中。鎖鏈從四麵八方延伸出來，每一根都連接著一個微弱的光點。秦月的攝像機鏡頭掃過，屏幕立刻跳出一串波形圖——能量圖譜開始自動生成。
“這些是靈魂。”她說。
林小棠半跪在地上，右手撐著地板。胎記的位置還在發熱，皮膚下的光點順著血管往手臂移動。她抬頭看著那些鎖鏈，低聲說：“它們不是用來困住她的……是她在撐著它們。”
蘇明遠站在右側，目光落在其中一道鎖鏈的縫隙間。那裡有個凹槽，形狀清晰。他伸手碰了下自己的口袋，警徽還在。但他沒拿出來，隻是一步步走近。
“我的名字。”他說。
其他人順著他看的方向望去。鎖鏈交錯處，浮現出一行細小的文字：蘇明遠。下方就是那個鑰匙孔，和他們手中的青銅鑰匙完全吻合。
陳默終於鬆開手。他走到林小棠身邊，蹲下來問：“你能感應到多少？”
“全部。”她閉上眼，“每一個名字我都感覺得到。他們在掙紮，但她不想讓他們走。”
秦月調整設備角度，把鏡頭對準整個結構。“信號穩定，直播還在繼續。”她頓了頓，“觀看人數升得很快，但我不知道是誰在看。”
沒有人回答。
陳默站起身，看向那枚鑰匙。它現在安靜地浮在原位，像是等待下一步動作。他知道不能隻靠一個人動手。這種事從來都不是靠一個人完成的。
“我們一起。”他說。
蘇明遠點頭，走到左側。秦月收起攝像機支架，將機器固定在腰帶上，伸手按在鑰匙側麵。林小棠深吸一口氣，用受傷的右手貼住鑰匙底部。陳默最後把手放上去。
四個人的手疊在一起。
鑰匙緩緩下沉，對準了那個刻著名字的孔。
插入的瞬間，所有鎖鏈同時震動。空氣裡傳來一陣低鳴，像是某種沉睡已久的東西被驚醒了。意識體的臉扭曲了一下，嘴唇微張，卻沒有發出聲音。
鎖鏈開始斷裂。
不是一次性崩開，而是一節一節地碎裂，從最靠近意識體的地方開始。每斷一次，就有一道光點脫離束縛，向上飄散。那些光點飛向天花板，在接觸的刹那化作金色塵埃，消失不見。
林小棠的胎記突然劇痛。她咬住嘴唇，沒出聲。光流在她皮下加速奔湧，像是要衝破皮膚。她知道這是共鳴，是回應。
最後一道鎖鏈斷開時，整個空間靜了一瞬。
意識體緩緩睜開眼睛。
她的目光掃過四人，先是停在陳默臉上，然後移到林小棠的手，又看向蘇明遠胸前的空位，最後落在秦月肩上的攝像機。她的嘴角慢慢揚起，形成一個平靜的笑容。
“讓愛指引你們。”她說完這句話，身體沒有消散，也沒有動，隻是定格在那裡，像一張永遠不會褪色的照片。
陳默的手還放在鑰匙上。他感覺不到重量了，也不確定這東西是不是還屬於現實世界。他隻知道剛才那一幕是真的發生了。
秦月重新打開攝像機界麵。【信號正常】【觀看人數持續上升】兩行字靜靜顯示著。她沒有查看彈幕，隻是把鏡頭對準了那張微笑的臉。
蘇明遠摘下警徽，輕輕放在地上。他沒有再看一眼，而是轉身扶住了林小棠的肩膀。她的右手已經止不住顫抖，繃帶邊緣滲出血絲。
“你還好嗎？”他問。
“沒事。”她搖頭，“隻是有點累。”
陳默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紋很清晰，指甲邊緣有些裂口。他想起小時候母親總說他不愛護手。那時候他還住在老房子裡，窗外有樹影晃動，屋裡總是很安靜。
現在也很安靜。
但不一樣了。
他抬起頭，發現意識體的眼睛似乎眨了一下。
不是錯覺。
她剛才明明閉著眼睛。
陳默往前邁了半步。他的風衣下擺擦過地麵，發出輕微的摩擦聲。其他三人也注意到了異常，全都停下動作。
意識體的嘴唇再次動了。
這次她說的是另一個名字。
不是他們的。
是一個陌生的名字。
陳默聽不懂。
但林小棠突然抬起了頭。她的胎記猛地亮了一下，像是受到了什麼召喚。她掙脫蘇明遠的手，向前走了幾步，直到距離意識體隻有一步之遙。
“你說什麼？”她問。
意識體沒有重複。
她隻是微笑著，目光落在林小棠的右手上。
那隻手慢慢抬了起來。
繃帶開始自行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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