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點整,俱樂部後台。
忍冬與霍小芝會合。霍小芝脫下旗袍,換“忍冬灰”棉襖,腰係草繩,繩上掛空火柴盒——盒側以針刺“陽”字,字內藏錫紙微匙,可開日軍醫務科“血清恒溫櫃”。
“姐,走馬燈已轉,火撚落。”
忍冬“嗯”一聲,把最後一卷“陽燈芯”塞進座鐘暗格,鐘座背麵血字已結冰——“中國不死,除夕不滅。”
兩人對視,同時伸手,擊掌——啪!像給黑夜釘下一枚釘子。
九)
四點十分,前門大街。
小銅板被麻小六堵進死胡同。麻小六抽短刀,刀背敲掌心:“把扇骨圖交出來,留你全屍。”
小銅板退至牆根,忽然咧嘴,從懷裡摸出“報紙卷”——卻是一把“磷火撚”,以火石擦燃,火苗竄起半尺。
“我娘說,報童的命不值錢,可報紙上的字值錢!”
他把火撚拋向麻小六,趁對方閃避,貓腰鑽襠,狂奔而出。火撚落雪,嗤地熄滅,卻點燃麻小六殺心。
追!
十)
四點二十,德勝門暗溝。
啞婆已收攤,獨輪車上剩半鍋豆汁。小銅板撲進來,氣喘籲籲,雙手比畫。啞婆讀唇,臉色一變——“扇骨圖危”。
她迅速把一張“芝麻碼”塞進小銅板衣領,推他往後門走。自己轉身,迎向追來的麻小六。
豆汁鍋翻,滾燙漿液潑在雪地,像一鍋煮開的沼澤。麻小六踩上去,腳下一滑,短刀脫手。啞婆趁機掄起鐵勺,照頭砸下——
當!
鐵勺彎,麻小六懵。第二勺未落,槍響!
偽警巡到,子彈穿透啞婆肩胛,血花在灰棉襖上暈開,像遲到的臘梅。
十一)
四點三十,俱樂部大廳。
走馬燈越轉越快,人物剪影變成連續動畫:穆桂英破陣、赤壁火船、鐘馗揮劍……眾人喝彩。鬆本千鶴麵色潮紅,洋地黃已起效,心跳如鼓,卻誤以為是酒興。
忍冬托盤靠近,指尖一彈,最後一枚毒針刺入鬆本後頸——微不可覺。
“鬆本太君,新年好。”她輕聲道,聲音低到隻有自己聽見。
十二)
四點四十五,西直門貨場。
蘇硯舟點燃第一卷“陽燈芯”,白煙升起,像一條無聲龍。小沙陀抱半頁毒方,沿暗溝狂奔,腳下雪沫飛濺。
“跑!把光帶出去!”
身後,彈藥車轟然一震,火龍抬頭。
十三)
五點整,北平城最黑暗的時刻。
走馬燈轉滿第八十圈,燈壁“哢嚓”裂開一條縫,白磷見光,火舌舔上竹骨。
“轟——”
不是爆炸,是低沉的悶響,像巨獸打嗝。火雨傾盆,俱樂部穹頂被燒出一個通紅大洞,雪片落進去,瞬間成雨。
鬆本千鶴抬頭,看見“穆桂英”的剪影在火裡揮刀,他想說“美”,卻發不出聲——心臟在胸腔裡驟然收緊,像被金線勒住。
“嗵!”
他倒地,瞳孔裡最後映出的,是忍冬轉身離去的背影——灰棉襖,草繩腰,像一株不肯凋謝的忍冬藤。
十四)
五點十分,前門大街。
麻小六被偽警按住,啞婆被抬走。小銅板站在街角,手裡攥那枚“芝麻碼”,眼淚凍在臉上,像兩條冰溜子。
他忽然抬頭,看見夜空泛起魚肚白——
天,亮了。
十五)
五點二十,德勝門外。
忍冬、霍小芝、蘇硯舟、小沙陀、小銅板,五人彙成一條灰影,沿城牆根疾走。身後,俱樂部火光大作,把半邊天染成朝霞。
他們沒回頭,卻齊聲低唱:
“我的家,在東北鬆花江上……”
歌聲被寒風撕碎,像給1939年的北平,縫上一枚隱形火種。
十六)
五點三十,雪又落下。
大火在雪裡燃燒,像一朵赤色牡丹,開在除夕前夜。
而更遠的地方,長城蜿蜒,朝陽即將破雲而出——
第一縷光,像金線,把黑夜縫成黎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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