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煙火未冷
第三章《初燈照影》
民國三十四年·二月初一立春後第十日
二，則名
小鋪門扉輕啟，一個少年踏雪而出。他身量清瘦，麵色蒼白如紙，額前幾縷碎發隨風飄動。一身青布長衫，袖口處已磨損起毛，但洗得乾乾淨淨。腰間係一條黑色腰帶，上麵鑲嵌著幾顆粗糙的石頭，權作裝飾。腳上蹬一雙布鞋，鞋底已經磨薄，隱約可見裡麵的補丁。
少年名叫則名，今年十七歲。他自幼父母雙亡，與祖母相依為命。家中貧寒，無以為生，隻能靠賣些零碎物件度日。然而，生活的困苦並未磨滅他心中的夢想和希望。
鋪中央，置一“初燈爐”，徑三尺，高四尺。爐壁由舊鐵桶改製而成，外箍五道鐵絲，鐵絲與桶壁間填滿乾草、破棉、蘆花，僅留五處“初眼”。每眼各插一枚“初燈筒”，竹製，長五寸，徑五分，筒壁鑿五孔，與五味慢毒原料劑量相對應。筒口以“初皮紙”封口，薄如蟬翼，係用沈清禾自身指背皮製成。皮上無字，僅以針尖刺一圈極細齒孔，齒孔相連，恰為“初”字完整輪廓；字尾處，缺半鉤，那半鉤，便是她右眼下的淚痣。爐底，有一層“初火芯”，由鬆脂、鎂粉、冬淩草素、忍冬酯、玄霜苷五味分層而成，色自白漸藍再青，仿若為黑夜鋪設一條無痛之春。
二、照影
燈下，二人。抑或言，二人僅餘一道影子——其餘諸道，皆被層層初幕分隔，而今聚於此，隻為將最後一絲光，傳遞出去。
首者，沈清禾。戶籍簿上之“沈忍冬”，此時卻著一襲粗布鐵路袍，袍角結滿冰殼，行時“嚓嚓”有聲，仿若為黑夜配一副不停之更點。其左腕掛一“初火籃”——以竹篾編成，籃口覆一張“初幕紙”——較“雁幕紙”更薄，更韌，遇火不卷，遇水不爛，專供“無名”傳火。籃中，層層稻草，草中埋十卷“初燈紙”——紙質粗陋，顏色昏黃，然極薄，極韌，遇火不卷，遇水不爛，專供“無名”傳火。紙卷外，縛一條粗布帶，帶結打成“初字扣”——五橫五豎，字尾缺半鉤，恰似為黑夜係一顆不掉之星。
第二人，蘇硯舟。折扇雖毀，扇骨猶在——五枚，一枚未少，他以粗布條將其纏成一支“骨筆”：筆頭削作鏟狀，筆尾磨成針形，針尖仍淬“玄霜”，然已無毒囊，僅餘一絲不會凝結之冰。其右手提一隻“初火筒”——竹製，中空，筒壁鑿有五孔，與五味慢毒原料劑量相對應，筒底塞一張“初皮紙”——薄似蟬翼，以他自身心尖之皮製成，皮上無字，僅以針尖刺一圈極細齒孔，齒孔相連，恰為“初”字完整輪廓；字尾處，缺半鉤——那半鉤，恰似沈清禾右眼下淚痣。他將初皮紙卷成筒，塞入初火筒，仿若給黑夜遞上一根沉默無聲的喉骨。
三、點火人
1930，第一道腳步。“哢——哢——”鐵釘靴底踏碎冰殼，聲音重而緩，像給黑夜敲更。來的是佐久間弘——關東軍憲兵隊特高課“煙火組”少佐，外號“墨狗”，專嗅鬆煙味，能在三裡地外分辨出哪一縷煙裡摻了人汗。他披一件黑色軍呢大衣，領口卻彆一隻“能樂”假麵——《雪》中的“無名鬼”，白底黑紋，眼角垂冰，像給黑夜套一張會哭不會笑的殼。他腰間掛一隻“捕火匣”——比“捕煙匣”更小，內嵌鋁膜，膜心貼鋼針，火過即刻紋，紋即火紋，可帶回實驗室複播。他把匣口對準初燈爐，像給黑夜按一隻偷聽的耳。
1945，第二道腳步。輕到幾乎被雪填平。蘇硯舟——折扇早毀，扇骨卻還在，五枚，一枚不少，被他用粗布條纏成一隻“骨筆”：筆頭削成鏟，筆尾磨成針，針尖仍淬“玄霜”，卻再無毒囊，隻剩一點不會凝的冰。他右手提一隻“初火筒”——竹製，中空，筒壁鑿五孔，對應五味慢毒原料劑量，筒底塞一張“初皮紙”——薄如蟬翼，以他自己的心尖皮製，皮上無字，隻以針尖刺一圈極細齒孔，齒孔連起來，正是“初”字完整輪廓；字尾處，缺半鉤——那半鉤，便是沈清禾右眼下淚痣。他把初皮紙卷成筒，塞進初火筒，像給黑夜遞一根不會說話的喉骨。
時間來到了晚上八點整，突然間，一陣奇怪的聲音打破了夜晚的寧靜。這並不是普通的腳步聲，而是風吹過城牆時所產生的特殊聲響。風穿過磚石之間的縫隙，仿佛被切成了無數細小的碎片，發出一種尖銳而悠長的呼嘯聲，就像是一隻孤獨的狼在黑夜裡仰天長嘯一般。這種聲音讓人不禁想起古代守夜人報時的更夫，每一聲都帶著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嚴和準確無誤的節奏感。
此時此刻，沈清禾靜靜地站在爐火前麵，她的手指輕輕地敲擊著瓶子的外壁。她的動作看似隨意，但實際上卻蘊含著某種特定的韻律：三次緩慢的敲擊之後緊跟著一次急促的敲擊。這個簡單的節奏組合成為了她與黑夜之間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交流信號，一個隻有他們彼此才懂的秘密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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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點15分整，隨著一聲清脆的指令聲響起，點火儀式正式拉開帷幕。隻見沈清禾抬起手來，動作優雅地用手指輕輕一勾，仿佛在操縱著一根無形的琴弦一般。隻聽得的一聲輕響，那原本緊閉的爐蓋應聲開啟。緊接著，五道明亮的光芒從爐內噴湧而出，照亮了整個空間。這五道光芒分彆呈現出白色、藍色和青色三種不同的色彩，宛如夜空中閃爍的星星般璀璨奪目。它們依次出現，如同給漆黑的夜晚送上了五次溫暖如春的饋贈，但卻又絲毫不帶有任何刺痛感。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終於來到了20點30分。此時，第一枚名為牡丹筒的煙花被點燃了。伴隨著一陣震耳欲聾的巨響，一團巨大的火焰騰空而起。火焰呈純白色，形狀恰似一朵盛開的牡丹花，花瓣層層疊疊，絢爛多彩。然而令人驚奇的是，這些美麗的花瓣並沒有如人們所預料的那樣紛紛飄落地麵，而是在空中綻放得愈發嬌豔欲滴，仿佛一場沒有主人的春日盛宴正在悄然上演。熊熊燃燒的火光映照著佐久間弘那張因震驚而扭曲變形的臉龐，與此同時，也將沈清禾眼眸深處的那份寧靜與淡然毫無保留地展現出來。她微微抬頭，目光凝視著火光，輕聲說道：“第一味，送給你……你想要我的皮膚？好啊，我便把我的火焰賜予你；你若渴望得到我的火焰，那麼我會將春天奉獻給你；可如果你連我的春天都不滿足，非要索取更多，那我隻能給予你一片虛無空洞。當所有一切都書寫完畢之時，你將不再是曾經的那個你。”
時間來到了晚上八點四十五分，隻見第二枚名為菊花筒的煙花被點燃了。隨著一聲高呼：載洵格格——火焰騰空而起，呈現出一片幽藍色調，宛如一朵盛開的菊花，但那花瓣卻是緊緊合攏著，沒有一瓣能夠觸及花心，仿佛這朵菊花隻是孤獨地綻放著，無人問津，就像是這個秋天裡一場沒有人願意去認領的盛宴。
緊接著，時針指向了九點整，第三枚葡萄筒也開始燃燒起來。伴隨著又一陣呼喊聲：顧燕笙——火苗躥起，顏色呈青色，形狀恰似一串串熟透的葡萄，每一粒都顯得格外飽滿誘人。然而奇怪的是，這些葡萄並沒有一顆掉落在地上，它們似乎在空中懸浮著，宛如一個虛幻而美麗的夢境，同樣也是一場無人認領的夏日狂歡。
時間來到了21：15，伴隨著一聲清脆的響聲，第四枚名為瀑布筒的煙花被點燃了。刹那間，天空中綻放出一片絢爛奪目的光芒，仿佛一道金色的瀑布從天而降。那火焰如同一串串金色的珠簾，筆直地垂落下來，但卻沒有一滴火星濺落到地麵上，宛如一場無人欣賞的冬日雪景。
緊接著，時針指向了21：30，第五枚回春筒也開始燃燒起來。隻聽一聲高呼：沈清禾！瞬間，原本金黃色的火焰發生了奇妙的變化，顏色逐漸轉為明亮的金黃色，形狀恰似春天裡盛開的花朵。這些花朵一盞接一盞地豎立在空中，散發著迷人的光彩，然而同樣沒有一朵花墜落到地上，就像是一場孤獨而美麗的四季輪回。
時間來到2145，原本燃燒著熊熊火焰的五個初燈筒此刻已經完全熄滅。此時的火爐之中既沒有火苗跳躍，也感受不到絲毫春意和更替之意，有的隻是薄薄的一層極其細小的霜粒，宛如給這漆黑如墨的夜晚鋪上了一張永遠都不會潮濕的紙張一般。隻見沈清禾慢慢地抬起手來，小心翼翼地將那個名為初火印的東西從爐子頂部取下來，並輕輕地覆蓋到那片冰冷刺骨的表麵之上。然後，她精準無誤地讓自己眼角那顆標誌性的淚痣與銅印所對應的位置對齊之後，稍稍施加一點壓力——緊接著便傳來一聲非常輕微但又清晰可聞的破裂聲響。令人驚訝的是，那塊看似堅硬無比的銅印竟然在瞬間就碎裂成了整整八個花瓣狀碎片，但這些碎片卻恰到好處地鑲嵌在了冰麵上，仿佛是在向這片無儘的黑暗遞交一份絕不會哭泣流淚的死亡證明一樣。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終於迎來了2200的時刻。而此時此刻，原本圍繞著整個火爐熊熊燃燒的火牆也漸漸熄滅殆儘。天空開始飄起紛紛揚揚的雪花，它們悄無聲息地下墜著，逐漸淹沒並抹去了地麵上殘留的一切燒焦痕跡。就在這個時候，佐久間弘帶領著手下一眾手下氣勢洶洶地衝進房間裡，然而他們最終僅僅隻是成功抓住了還沒來得及逃走的沈墨生而已。你妹妹在哪裡?佐久間弘惡狠狠地盯著眼前被按壓得跪倒在雪地中的沈墨生，大聲質問道。麵對敵人的威脅，沈墨生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畏懼之色，反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與此同時，鮮血順著他的嘴角緩緩流淌而出，恰似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夜中點亮了一顆永遠都無法融化消失的鮮豔朱砂。
時間來到了晚上十點十五分，爐火熊熊燃燒著，但爐腔內卻有絲絲縷縷的白霜飄落下來。此時，沈清禾靜靜地站立在爐灶的正中央，仿佛與周圍熾熱的環境完全隔絕開來。隻見她伸出手指背麵，輕柔地敲擊著爐壁，每一下都帶著特定的節奏感：三下緩慢、緊接著一下急促——這正是她和夜晚之間最後約定好的信號暗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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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終於等到了晚上十點半的時候，一陣悠揚而又獨特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了過來。那並不是真正大雁的鳴叫之聲，實際上，它源自於風兒吹拂過古老的城牆時所產生的奇妙共鳴。當風聲穿過磚石之間細密的縫隙時，就像是被一把無形的利刃割裂一般，從而發出一聲清脆響亮且拖長音調的嘎——聲。這種奇特的聲響宛如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之中敲響了一記精準無誤的更鼓，似乎在向世人宣告此刻已是深夜時分。
然而，麵對這片無儘黑暗中的寂靜時刻，沈清禾並沒有絲毫畏懼或退縮之意。相反，她穩穩地站在了鐵軌的正中央，昂首挺胸，目光堅定地仰望著頭頂上方的天空。儘管夜幕依舊深沉得讓人窒息，但她知道，黎明即將破曉，而這片黑色已經走到了極限邊緣，宛如給整個華夏大地留下了一條無法逆轉的裂痕。。
她突然回憶起踏入這一行的那個夜晚，當時師父將一根空蕩蕩的銅管交到她手中，並告訴她：“如果管子口朝前，代表著生路；如果管子口朝後，則意味著死亡證明；如果管子口朝上，它就是一盞明燈；但若是管子口朝下，那麼這裡便是墳墓所在之地。現在，請做出你的選擇吧！”
然而就在今晚，她卻選擇了第十三個選項——將管口對準了最初的方向。起初，火光如同花瓣般散開，分成三份，其中一份回歸土壤之中，另一份融入水流之內，還有一份則化為熊熊烈火燃燒起來。最後剩下的那一瓣火焰，就交由漆黑的夜色自行攜帶，前往整個華夏大地去播撒希望的種子。
初始之燈光映照出身影，此刻影子已然歸去。潔白無瑕的雪花紛紛揚揚地飄灑而下，堆積在爐灶頂部，一層接著一層，仿佛要為這片無儘的黑暗披上一件永遠也不會消融的棉被。而那顆晶瑩剔透的淚痣，依然閃耀在銅製印章的殘片之上，宛如給整片中華大地點亮了一盞永不熄滅的初心之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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