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遺夏無碑》
民國三十四年·大暑前夜月食與日沒之間
一、遺夏
雪銖滅處,冷煙凝成一粒“遺夏”——
色極淡,徑寸二,非光非塵,乃雪燈焚儘後所餘“字灰”,灰內無火,隻一圈極細殘印,印形即沈清禾左耳後那顆舊疤,像給整座北平留最後一枚不會腐爛的蟬蛻。
灰上,立一人:
蘇硯舟。
他仍披郵差青褂,左胸最後一道痂紋已褪,褪處卻生一粒新痣,痣色極淡,呈“夏”字缺鉤,像給無日之晝點一盞不會沸的燈。
他雙手捧一隻“遺夏匣”——
徑寸二,厚二分,以雪銖殘灰捏成,匣麵無紋,獨留一道殘印,印尖對準天穹,像給亡者留一座不會長草的墳。
匣內,空無一物,卻在月食瞬刻發出“嗡——”長吟,吟聲來自殘印與暑氣互噬,像給整座信驛敲最後一次喪鐘。
二、字灰
遺夏起處,旋起一縷極燥熱風,風形先“遺”後“夏”,字尾仍缺半鉤,像給未亡人遞一根不會回頭的蟬鳴。
熱風至匣前,停,繞匣十二匝,匝處殘印齊鳴,鳴聲呈“無碑”二字,字尾缺半鉤,像給整座枯井留一句未埋完的名。
鳴聲罷,匣自裂,裂成十二瓣,瓣瓣呈“夏”形,字尾仍缺半鉤,卻不飄散,隻圍繞蘇硯舟旋轉,像給焦土遞十二朵不會枯的蓮。
旋轉中,十二瓣各映一道虛影——
沈清禾。
她仍穿鐵路袍,右耳後舊疤已平,平處卻生一圈新灰,灰色極淡,呈“遺夏”二字,字尾缺半鉤,像給整座枯井點一盞不會乾的井。
十二影同抬手,把匣心“字灰”輕輕托住,托處殘印與舊疤重合,發出“嗡——”一聲裂響,像給未亡人留一顆不會腐爛的種子。
裂響散儘,十二影合一,合一處現最後一句無聲之辭:
“遺夏無碑,碑亦遺;
遺缺半鉤,鉤即空;
空處有夏,夏即碑;
碑在此,遺在此,
燼在此,生在此。”
辭罷,虛影把字灰拋向熱風,灰受風一擊,齊根而滅,滅處降下一陣極細塵雨,雨點沿“遺夏”風形遊走,殘印與缺鉤重合,發出“沙沙沙”的悶響,像給月亮遞一粒會腐爛的種核。
塵雨落儘,熱風重歸死寂,隻剩雪燈最後一瓣,本缺之半鉤,已被字灰補全——
補全者並非雪,並非銖,並非灰,是遺,遺色極淡,內嵌極細殘印,印形即沈清禾左耳後最後一道疤紋,像給整座枯井點一盞不會乾的燈。
三、字燼
塵雨落處,淡痕自生煙,煙形呈“遺夏無碑”四字,字尾共缺半鉤,像給地心留一道不會滲血的咳。
煙起同時,蘇硯舟左耳後舊疤忽然自剝,剝成十二瓣,瓣瓣呈“夏”形,字尾仍缺半鉤,卻不飄散,隻圍繞字灰旋轉,像給焦土遞十二朵不會開裂的井。
旋轉中,十二瓣疤紋與十二瓣匣骨互噬,噬成一枚極細“遺璫”——
色淡,形如完整遺夏,十二瓣,殘印俱全,獨缺半鉤,鉤尖嵌一聲心跳,心跳呈透明色,像給整座信驛點一盞不會腐的鬼燈。
遺璫既成,淡痕煙影同時收攏,攏向璫心,收處殘印互映,映出最後一道虛井——
井色極淡,卻深,形如遺夏,井缺半鉤,像給枯井遞一張不會滲的遺照。
虛井沉,沉向月食地底,沉速極慢,像被白晝一點點埋回死間;
沉至井底,停,懸於無月無星之泥,殘印與缺鉤互映,映出最後一聲悶鳴——
“嗡——”
鳴罷,虛井齊根而滅,滅處降下一陣極細塵雨,雨點沿“遺夏無碑”煙形遊走,殘印與缺鉤重合,發出“沙沙沙”的悶響,像給地心遞一粒會腐爛的種核。
塵雨落儘,信驛墩台重歸空場,空場中央,淡痕已平,平處呈“夏”字暗紋,字尾不再缺鉤——
鉤尖被遺璫補全,卻仍留一道極細縫隙,縫隙內嵌一粒新凝暑露,露內封一滴遺,遺呈透明色,像給整座枯井點一盞不會乾的鬼燈。
四、字葬
月食儘,日未升,暑未沸,隻剩遺璫懸於空場中央,璫色極淡,把夜影拉得極虛,虛影呈“夏”形,字尾無缺,卻仍留一道殘印,印形即蘇硯舟左耳後最後一道疤缺,像給地心留一顆不會跳動的心。
沈清禾抬手,把左耳最後一道舊疤輕輕剝下,疤與璫長合,合處殘印互噬,發出“滋——”一聲裂響,像給枯井合上一本未埋完的賬。
裂響散儘,她把遺璫拋向空場,璫遇暑露即停,停處殘印與“夏”字暗紋重合,發出“嗡——”一聲長吟,像給未亡人留一句不會埋完的名。
長吟散儘,空場重歸死寂,寂靜中央,遺璫已滅,滅處隻餘一道極細淡煙,煙形呈“遺夏無碑”四字,字尾無缺,卻仍留一道殘印,印形即沈清禾左耳最後一道疤紋,像給整座枯井點一盞不會腐的燈。
風再起時,信驛無人,井無聲,隻餘一行遺痕,十二瓣暑露,一片完整的“無碑”。
雪燈已眠,夏終無碑。
喜歡舊京扇骨寒請大家收藏:()舊京扇骨寒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