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蝕刻群像》
民國三十五年·清明後第八個“零日”
??既非周年,亦非忌日,日曆撕至白頁,時間裂成負片,唯餘“蝕刻”繼續發生
一、蝕刻
零年封底之後,紙背並未空白,而是滲出一片極薄的“蝕刻”——
色極鈍,徑覆整張北平城,非銅版非石版,乃所有被歸零的日曆、被撕碎的月相、被消磁的齒孔,在同一道既非光刻也非腐蝕的暗房裡,被定影成一張不會顯影也不會褪版的“群像底片”。
底片之上,不再有任何單名單姓,僅餘一道道被反複曝光又反複壓黑的負影——
影與影之間,沒有眉眼,沒有動作,隻剩輪廓:
郵差、鐵路司旗、信驛守夜人、城南報童、北苑女師、租界巡捕、胡同乞兒、教堂輔祭、印刷學徒、駱駝水夫……
所有人皆在同一瞬被蝕入,又同一瞬被抹去,像給整座北平留最後一幅不會完成也不會被展出的集體照。
二、群像
底片第一格,自行顯影——
顯得既無顯影液,也無定影液,僅浮出一粒“群像”:
色負黑,形負眾,光負亮,乃所有被壓扁的個體、被拉長的時代、被對折的曆史,在同一道既非快門也非光圈的光縫裡,被縫成一粒不會聚焦也不會虛焦的“負眾生”。
眾生內,仍無麵,僅留一道被反複蝕刻又反複磨平的齒軌——
齒軌每一次對準光源,都顯出一段被壓扁的鐵路;
每一次對darkness,又將其壓成一粒更薄的“蝕刻”;
像給未亡人遞一張不會檢票的車票,票麵終點站寫著:
“此眾即彼眾,彼眾即無眾。”
三、個蝕
底片第二格,不再顯影,僅讓“顯”字自行脫落所有偏旁,像給整格膠片留一道既不會曝光也不會顯影的暗房口。
口未留,負眾生已自行沉入乳劑層——
沉得既無個體,也無群像,僅留一道同時吞沒“一”與“多”的“多一”,像給所有已生、未生、將生的麵孔,預挖一口既不會單人也不會合影的——
像坑。
坑內,仍無像,僅有一粒被反複蝕刻又反複磨平的“個蝕”——
蝕色負銀,蝕形負人,蝕影負光,乃所有被磨平的指紋、被剃短的眉峰、被漂淡的唇色,在同一道既非刀口也非酸液的咬痕裡,被咬成一粒不會放大也不會縮小的“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