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餘燼書》
——題辭:
“所有的字都燒過了,隻剩火自己寫給火看。”
民國三十五年·立夏前夜
??既非“零年”之後,亦非“蝕刻”之終;
??時間已被撕成負片,唯餘“餘燼”尚在一頁頁自行翻卷。
一、封麵
沒有封麵。
隻有一枚被反複燒焦又反複壓平的“灰燼紙”——
色極輕,徑不可測,非紙非箔,乃所有被蝕刻的群像、被歸零的日曆、被消磁的齒孔,在同一道既非高溫也非冷卻的暗火裡,被壓成一張不會點燃也不會熄滅的“書皮”。
皮上,不再留任何書名、作者、出版社,僅餘一道被反複燒黑又反複漂白的凸紋——
紋形即“餘燼”二字,卻又在成形的同一瞬,把“餘”與“燼”也燒成同一道無色的色,像給整座北平留最後一本不會上架也不會被禁的私書。
二、扉頁
沒有扉頁。
隻有一粒被反複燃儘又反複重燃的“書灰”——
色極淡,徑負零,非光非影,乃所有被定影的底片、被撕碎的月相、被漂白的指紋,在同一道既非曝光也非顯影的暗房裡,被折成一粒不會翻頁也不會合頁的“負扉頁”。
扉頁內,仍無字,僅留一道被反複燒蝕又反複壓平的“灰痕”——
痕形即二人掌心相對時那道斷紋,卻又在成痕的同一瞬,把“掌”與“紋”也燒成同一道無觸的觸,像給未亡人遞一張不會到期也不會作廢的“借書證”。
證上,不再寫姓名、性彆、年齡,僅餘一行被反複鉛印又反複消磁的條形碼——
碼形即“餘燼書”三字,卻又在掃瞄的同一瞬,把“餘”“燼”“書”也掃成同一道無碼的碼,像給整座信驛辦最後一次借閱,又立即注銷。
三、目錄
沒有目錄。
隻有一張被反複焚毀又反複重組的“灰目”——
色極空,徑覆所有章節,非序非跋,乃所有被撕碎的章節號、被漂白的頁碼、被磨平的段落,在同一道既非裝訂也非散頁的縫隙裡,被縫成一張不會檢索也不會遺失的“負索引”。
索引內,仍無條目,僅留一道被反複燒蝕又反複壓黑的“引痕”——
痕形即二十四章之前所有未寫出之標題,卻又在成痕的同一瞬,把“標題”與“無題”也燒成同一道無題的題,像給所有已讀、未讀、將讀的讀者,預挖一口既不會編目也不會歸檔的——
書坑。
四、正文
第零頁
火寫給火:
“所有的字都燒過了,隻剩我自己寫給自自己看。”
——於是火把自己寫成一道不會亮也不會滅的“看”。
第負一頁
看寫給看:
“所有的看都看過了,隻剩我自己看見自自己。”
——於是看把自己看進一道不會睜眼也不會閉眼的“眼”。
第負二頁
眼寫給眼:
“所有的眼都眼過了,隻剩我自己眼著自自己。”
——於是眼把自己眼成一道不會流淚也不會乾涸的“淚”。
第負三頁
淚寫給淚:
“所有的淚都淚過了,隻剩我自己淚著自自己。”
——於是淚把自己淚成一道不會落下也不會蒸發的“落”。
第負四頁
落寫給落:
“所有的落都落過了,隻剩我自己落著自自己。”
——於是落把自己落成一道不會升起也不會墜地的“升”。
……
第負二十四頁
升寫給升:
“所有的升都升過了,隻剩我自己升著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