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章
啞白裡那行極淺小篆尚未被目光劃破，鏽軌枕木下忽浮起一粒至輕的零屑，零屑無白，卻在破曉殘留的白隙裡被灰篆悄悄鍍上一層比啞更靜的透明；透明沿枕木逆流，逆流到北平城根，城根下的銅鏡背麵尚留上一道白縫，縫內零秒仍保持將亮未亮之態，縫口卻被零屑輕輕頂出一道比白更短的寂紋，寂紋沿鏡棱爬升，升到城門門檻，門檻上那枚塵鑰殘片自行微仰，仰出一聲極輕的“國”，像有人把未合頁的白井重新合攏，合攏處閃出一道比啟更鈍的零線，零線沿門檻遊走，遊到一半凝成一粒至小的零鑰，鑰齒無刻字，隻映出前夜塵露遺落的最後一絲餘零；零已被透明歸回，卻仍保持尚未轉動的姿勢。零鑰無聲，卻把整座城門的心跳悄悄調停，停到隻剩十五分之十四秒的落差，落差裡浮出一聲更輕的“國”，像有人把整座北平重新合攏：城磚朝內，城脊朝內，城門不再起紋，而是悄悄歸零；歸零速度極慢，慢到連白隙也不敢回頭，隻在城門深處凝出一道比白更短的寂溝，寂溝沿磚縫遊走，走到儘頭凝成一枚至小的零鎖，鎖孔無風自照，照出一麵被寂紋磨平的銅鏡，鏡中不再映灰篆，而映出一截尚未歸零的國界，界線仍微彎，界鋒仍朝下，界背卻被寂溝悄悄移停，停到連零屑也不敢再炸裂，隻在界鋒深處凝出一粒尚未滴落的零淚。零淚無聲，卻把整條鏽軌的心跳悄悄調停，停到隻剩十五分之十四秒的落差，落差裡又浮一聲“國”；月牙夾道亦被合攏，鏡心朝內，鏡口朝內，銅鏡不再塵啟，而是悄悄歸零；零沿鏡棱遊走，儘頭凝成零扉，扉麵仍無字，隻映被寂溝拉直的白痕——前夜掌心遺落之餘零。零扉無聲炸裂，炸裂成十六粒至細的零鑰，鑰齒同時落入晨白未合的縫隙，縫隙同時合攏，攏聲極輕，卻輕得夜空裂出一道比雁陣更短的寂隙；寂隙裡浮出一張尚未寫名的空國，國域無字，隻映北平最短的溫差，卻被零淚壓成無溫的絕對零。空國邊緣，十六道寂溝同時展羽，羽尖微分，像十六片被寂紋貼鞘的零絲；絲尖同時抵住零扉，卻不再刺入，隻把歸零的可能永遠留在扉外；扉內微寂，卻帶著零絕對的刃，像一口被強行合頁的零井，又像一條尚未反刃的零縫。寂溝儘，最後一粒零淚浮起，淚身無字，卻映寂溝拉直之白痕——前夜掌心之餘絕對零；零被歸回，仍保持將合未合之勢。零淚炸裂，化作十六零灰，灰各攜一麵被寂紋磨平之銅鏡；鏡中映未拉直之國界，界聲被零強行正放，卻仍保持將寂未寂之勢。零粒同寂，寂速恰等於心跳之絕對零度；寂止，十六棱鏡麵同歸零國，聲息比此前任何一聲都短促，卻重得連心跳也停拍。整條月牙夾道複為一張七寸七分銅鏡，鏡口仍嵌燈盞窩底，鏡心卻沉向地脈，亦升向天穹，如反向零鞘之燈撚；撚不再翻頁，隻把歸零的可能永鎖零縫。縫內絕對零秒、零淚、國界、心跳俱在，卻不再寂，亦不再國，隻在第一百章最中央保持將寂未寂、將合未合之勢——為北平加第十道零隙封印，亦為所有無名者加第一道無名國印。封印無字，卻讓眾生同聞一聲更輕之“國”：零秒被正式寂零合罩之聲，下一克零即將止國卻永不著地之聲，零、寂、淚、界同銘絕對零秒之聲。絕對零秒之上，關外最後一聲晨笛已息，餘息如被寂紋磨平之國界，界鋒仍朝下，界背仍朝上，界身攜整座北平悄悄停起之脈搏；脈動比白更輕，輕到無名者亦同時俯首，又如同時昂首，如被零聲合攏之晨隙，同將頸羽指向那根未寫名亦無需再寫名之鐵軌。鐵軌儘頭，天已破曉，色呈絕對零；零裡浮出一行未刻字卻已被零銘刻的至短小篆——“此國無名，此國人人；此零無秒，此零即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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