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偉的身影在臨港市深夜的陰影中疾馳。他體內的妖力依舊在沸騰、衝撞,三種妖物的特征在他體表不規則地浮現、消退,帶來撕裂般的痛楚,但這肉體的痛苦,遠不及他靈魂深處那被再次撕裂、曝曬於殘酷真相下的萬分之一。
李明浩臨死前的話語,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在他腦海中反複回響——“先生”、“引路人”、“蜘蛛骨戒”……這些詞彙串聯起來,指向一個令他幾乎要徹底瘋狂的事實:他這些年的掙紮、墮落、乃至此刻這身可憎的力量,很可能都在那個真正仇人的算計與注視之下!
他像一個提線木偶,在幕後之人搭建的舞台上,上演著一幕幕血腥的複仇劇。而台下唯一的觀眾,正是那個毀滅他一切的元凶!這種被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屈辱,比死亡更讓他難以忍受。
他需要發泄,需要殺戮,需要立刻找到那個“先生”,將他撕成碎片!
但內心深處的理智告訴他,盲目衝動隻會自取滅亡。
他必須忍耐,必須像毒蛇一樣潛伏,等待一擊必殺的機會。然而,沸騰的仇恨和失控的妖力,幾乎要將這殘存的理智燃燒殆儘。
就在他途經一處廢棄的城市邊緣公園時,一股極其細微,卻冰冷刺骨的窺視感,如同毒蛇的信子,悄然舔舐過他的後頸。
高偉猛地停下腳步,魁梧而扭曲的身軀瞬間繃緊,所有雜念被強行壓下,隻剩下獵食者般的警覺。
他融合了毒蜘蛛的感知能力如同無形的蛛網向四周蔓延,但反饋回來的信息卻一片模糊,仿佛有什麼東西乾擾了他的探測。
周圍寂靜得可怕。深夜的公園,路燈昏黃,樹木影影綽綽,連深秋夜晚蟲子的鳴叫都消失了,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不自然的死寂。
“誰?!”
高偉低吼,聲音沙啞,帶著非人的摩擦音。
沒有回應。
但下一刻,異變陡生!
以他為中心,四麵八方,毫無征兆地湧出了濃鬱的血色霧靄。這霧氣純粹的黑暗能量、怨念與某種邪惡法則凝聚而成,粘稠、猩紅,帶著濃鬱的鐵鏽味和腐敗氣息,迅速吞噬了光線、聲音,乃至空間感。
轉眼間,高偉已被這片血紅色的霧靄徹底包圍、籠罩。
公園的景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無邊無際、緩緩蠕動的猩紅。腳下的土地變得軟膩,仿佛踩在浸飽鮮血的沼澤上。
空氣中充斥著低沉的、無數怨魂哀嚎般的囈語,直接鑽入腦海,試圖侵蝕他的意誌。
“隔絕陣法?不……這是領域的力量!”高偉心中凜然。能施展出如此規模的、帶有強烈精神汙染特性的領域,來者的實力遠超他的預估,而且他在其中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
他體內的三種妖物力量受到這邪惡領域的刺激,變得更加狂躁。
蠍尾虛影在他身後徹底凝實,黝黑的甲殼在血霧中反射著幽光,他的雙臂覆蓋上暗褐色的堅硬甲殼,指尖銳利如鉤,腿部肌肉膨脹,隱隱呈現出魔牛般的蹄狀特征。
他如同一頭被困在陷阱中的凶獸,警惕地環視著這片血色的混沌。
“嗬嗬……不錯的警覺性,高偉。或者說,我該叫你……‘夜叉’?”
一個平靜、溫和,甚至帶著幾分磁性的男聲,突兀地在血霧中響起。這聲音仿佛來自四麵八方,又仿佛直接響徹在高偉的心底,與周圍邪惡的血色領域格格不入,卻又詭異地融為一體。
隨著話音,高偉前方的血霧如同擁有生命般向兩側分開,讓出一條通道。
一個身影緩步從中走出。
他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深黑色西裝,一絲不苟,仿佛剛剛出席完一場高級晚宴。
他的麵容看起來確實年輕,似乎隻有三十歲上下,五官甚至稱得上俊朗。
但那雙眼睛,卻徹底破壞了這份“正常”——那是一雙極度滄桑、極度冰冷的眼睛,瞳孔深處仿佛蘊藏著亙古的虛無與對世間一切美好的厭棄。
他嘴角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那笑容並非愉悅,而是一種居高臨下的、看待實驗品或是即將被碾碎蟲豸般的玩味。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垂在身側的右手。在那修長、蒼白的手指上,小拇指處,赫然戴著一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