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海自己也靠上欄杆，默默吃了幾口，忽然問：“小曹，你信不信這世上有科學解釋不了的東西？”
曹孟淳筷子一頓：“陳叔為什麼這麼問？”
“我打了一輩子魚，怪事見過不少。”陳大海望著海麵，“年輕時在南海見過整片發藍光的海，像星星灑在水裡；後來在東海見過清清楚楚的海市蜃樓。科學家說那是藻類、是折射，我信。”
他扒了口飯，繼續說：“可最近這些事，紅霧、怪魚、瞎眼魚、通訊中斷……湊在一起，就讓我想起我爺爺講的一個老話。”
“什麼話？”
“他說，海底睡著一條大蛇，大得能繞地球一圈。大蛇做夢，海就平靜；大蛇翻身，就有海嘯地震；大蛇要是醒了……”陳大海頓了頓，“人間就會起紅霧，生靈就得怪病，因為大蛇呼出的氣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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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孟淳心中一動：“他還說了彆的嗎？”
“他說，大蛇每次醒前，都會先派小蛇上來探路。這些小蛇會變成各種怪樣，藏在海裡、霧裡，甚至人夢裡。”陳大海搖搖頭，“小時候當神話聽，現在想想，老李撈到的那條怪魚，像不像一條小蛇？”
這比喻讓曹孟淳脊背微涼。民間傳說往往藏著被遺忘的真相碎片，“大蛇”會不會就是古人對深淵妖皇的某種記憶？
“如果大蛇真要醒了，該怎麼辦？”曹孟淳試探道。
陳大海笑了，笑容裡有海風磨出的豁達：“能怎麼辦？該打漁打漁，該生活生活。我爺爺那輩人什麼沒經曆過，戰亂、饑荒、海難，不也活下來了？人呐，隻要還能喘氣，就得往前看。”
他拍拍曹孟淳的肩：“我看你不是普通人。雖然不知道你怎麼漂到海上的，但你眼裡有種東西，不是怕，是……責任。我救過不少人，落水的、遇險的、偷渡的……什麼樣的人都見過。你的眼神，和那些等著被救的人不一樣。”
曹孟淳沉默片刻，輕聲問：“陳叔，如果真有大災要來，您會怎麼做？”
“帶著老婆孩子往內陸跑唄。”陳大海答得爽快，“不過在那之前，我得先把這船魚賣了，給兒子攢點老婆本。人嘛，眼前的擔子挑穩了，才有力氣挑將來的。”
樸素而堅韌的生存智慧。曹孟淳忽然對眼前這位普通漁民生出敬意。在即將到來的風暴前，這樣的人或許比許多修行者更懂得如何堅持。
夜幕徹底落下時，漁船已駛入熟悉航道。遠處，臨港的燈火在地平線上浮現，如一把被海浪衝散的星粒。
曹孟淳回到陳大海為他安排的小艙室，盤腿坐在床上，嘗試感應體內的雷霆本源。經曆“航海家號”上的搏殺，本源與他的融合明顯加深，但仍隔著一層無形的障壁。
父親所說的“七情六欲之人性共鳴”，到底該如何達成？
窗外，月光灑在海麵，碎成萬千銀鱗。漁船平穩駛向港口，仿佛一切驚濤都已拋在身後。
但曹孟淳知道，真正的風暴，正在深海之下積聚。
或者說在這片海洋另一麵，正在醞釀著災厄的風暴。
而他的時間，已不足一年。
深夜，待所有船員睡熟，曹孟淳悄然起身，來到空曠的後甲板。他閉目凝神，引一縷雷霆之力於指尖，在空氣中劃出一道簡易的探測符紋。
符紋在海風中明滅三次，悄然消散。
沒有直接的深淵痕跡，但曹孟淳敏銳地察覺到，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極淡的“枯竭感”，就像一片被過度索取的土地，表麵如常，內裡已虛。
海洋，這片孕育生命的蔚藍，正在緩慢地生病。
而病根，深紮於深淵之下。
曹孟淳斂去氣息，仰頭望向星空。父親仍在黑暗的封印中獨自苦撐，而他必須更快。
漁船拉響汽笛，緩緩駛入臨港港口的燈標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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