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殿肅穆忽被笑聲打破,皇帝撚著白玉扳指頷首道:“且去罷!明日卯時,朕要看見京營旌旗遮斷西山的模樣。”
餘逍拱手道:“臣遵旨!”
隨即他退行至殿門忽又轉身離開。
窗欞透進的陽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空氣裡還殘留著一絲極淡的、不同於宮中華貴香料的清冽氣息,那是子魚方才留下的。
侍立一旁的尚宮蘇玉瑤默默瞧著,見皇上目光雖落在奏折上,神思卻早已飄遠,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枚溫潤的白玉扳指。
蘇玉瑤在宮中侍奉這麼久,看慣了風雲流轉,心下已是明了。
她上前一步,聲音溫和而恭謹,打破了滿室的寂靜。
“陛下,子魚姑娘已告退了。”
她略頓了頓,觀察著天子的神色,方才繼續輕聲問道:“微臣鬥膽進言,若言辭不當請陛下恕罪。”
蘇玉瑤目光掃視一眼李昭,見他沒什麼起伏。
她才繼續說道:“陛下可是屬意於子魚姑娘?若陛下有此心意,微臣或可先行安排,循舊例冊封事宜,陛下意下如何?”
李昭聞言,抬眸看向蘇玉瑤,眼神深邃卻並無訝異,仿佛早知她會有此一問。
他唇角牽起一絲極淡的辨不出情緒的弧度,緩緩搖了搖頭。
“玉瑤你是知朕的,也是看著子魚這姑娘如何在宮中居住下來的,朕不是不曾跟子魚暗示過,要冊立她為妃,可子魚也蹭暗示朕,她以散漫慣了,不願過宮中拘謹的生活,要不是朕答應為她尋找餘逍,恐她早便離去了。”
李昭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不容錯辯的認真。
“子魚於朕有救命之恩,這份情誼,重過千金。”
他站起身,踱步至窗前,望著子魚身影消失的宮道方向,默然片刻。
“也正因如此,朕更不能勉強她。”
他轉過身,目光清亮而堅定。
“子魚的性情,你我都清楚。她看似隨和,骨子裡卻最是剛烈自主,有她自己的天地和堅持。她若非心甘情願,朕即便給她天下最尊貴的名分,於她而言,亦與牢籠枷鎖無異。”
李昭的話語裡沒有一絲帝王的居高臨下,反而透著一種深切的理解與尊重。
“強求來的,終究會變了味道,更會傷了她的心,朕絕對不願見她那雙清澈眼眸裡,染上半分勉強與哀愁。”
窗外灑進來的光暈落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也映照出那份深藏於心的克製與珍視。
“故而不必問,不必催,更不必有任何安排。”
他最終輕聲說道,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仿佛立下了一個重要的誓言。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一切都等她自己願意,朕等她。”
蘇玉瑤一揖道:“陛下聖明”
皇上的這番話說發自肺腑之言,蘇玉瑤為之感動,這才是明君所為。
此刻她對皇上不但敬畏,還有至情,自己若不身為臣,李昭若不是皇上,她真願陪他仗劍天涯,或隱居田園。
李昭的目光從攤開的奏折上抬起,落在垂手侍立下首的蘇玉瑤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