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府的書房內,燈火通明。李承弘和蕭戰正對著桌上整理好的口供摘要、那塊作為威脅憑證的粗布、以及賽諸葛描述的“內務府腰牌”特征記錄,麵色凝重地商議著進宮麵聖的措辭。
“內務府腰牌,雖非獨一無二,但能調動此等資源、且有動機下此黑手的,範圍已然很小。”李承弘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眼中寒光閃爍,“大哥與三哥……他們這是按捺不住了。以為使此陰損手段,便能斷我臂膀,亂我心誌,甚至……”他沒說下去,但意思很明顯,甚至可能想製造“意外”讓他徹底失去競爭資格。
蕭戰眼中也滿是冷意:“他們這是玩脫了。綁架皇子,形同謀逆。隻要證據鏈能咬住內務府那條線,哪怕不能直接扳倒他們,也足以讓陛下震怒,剝掉他們一層皮!”
然而,就在他們擬定好奏對要點,準備稍作歇息便等待宮門開啟時,一陣刻意壓低的叩門聲響起。
二狗帶著一身夜露寒氣閃身進來,臉色比在亂葬崗時更加難看,甚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慌。他先是對李承弘行了一禮,然後湊到蕭戰耳邊,用極低卻又足夠讓李承弘聽清的聲音急促說道:“四叔,宮裡剛傳出來的絕密消息!陛下……陛下昨夜批閱奏章時,突發眩暈,險些摔倒!太醫院院正親自診脈,說是連日操勞,肝陽上亢,風痰上擾,需絕對靜養,暫停朝會,安心調理至少……至少旬日!”
“什麼?!”李承弘和蕭戰同時失聲,霍然站起。
“更麻煩的是,”二狗舔了舔發乾的嘴唇,“陛下昏睡醒來後下旨,在龍體康泰前,由大皇子乾王殿下暫代處理日常緊急政務,二皇子澤王殿下協理!內閣與樞密院緊要事務,需報乾王殿下知悉裁定!”
書房內瞬間死寂。燈花的爆裂聲都顯得格外刺耳。
皇帝突然病倒,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而代行政務的,恰恰是嫌疑最大的兩人!
李承弘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手指緊緊攥成了拳。蕭戰則眯起了眼睛,臉上那混不吝的神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獵豹般警惕而冷靜的光芒。
“巧合?”蕭戰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冷笑一聲,“這他娘的也太巧了!咱們剛抓到尾巴,準備揪出狐狸,看林子的老頭就‘正好’病了,還把林子交給狐狸看著?”
李承弘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父皇龍體關乎國本,太醫院診斷應不會作假。但這時機……”他看向蕭戰,“太傅,我們此刻若拿著這些證據去求見父皇,或者通過正常渠道彈劾,會如何?”
蕭戰走到窗邊,看著外麵沉沉的夜色,緩緩道:“首先,陛下靜養,我等未必能見到。即便通過太監遞了折子,也會先落到‘代政’的寧王手裡。他會怎麼做?扣下?拖延?還是反過來,利用代政之便,給我們安個‘誣告皇子’、‘離間天家’、‘驚擾聖駕’的罪名?甚至……借著清查‘謠言’、‘維護宮廷穩定’的名義,把我們剛抓到的座山虎、賽諸葛,乃至那些城管兄弟,都‘接管’過去?”
他轉過身,目光銳利:“到時候,人證物證在他們手裡,想怎麼改口供、怎麼銷毀證據,還不是他們說了算?我們反而會陷入被動,甚至可能被反咬一口!”
李承弘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他知道蕭戰絕非危言聳聽。寧王和安王既然敢策劃綁架,在得知事情敗露、人證被擒後,必然會想儘一切辦法補救。皇帝突然病倒、他們獲得臨時權柄,簡直是天賜的“滅火”和“反擊”良機!
“那我們該如何?隱忍不發?可此事關乎本王安危,更涉及有人勾結匪類、圖謀不軌,豈能就此罷休?”李承弘心有不甘,更感到一種被扼住喉嚨的憋悶。
蕭戰走回桌邊,手指點了點那份口供:“發,當然要發。但不能硬來,更不能現在往他們手裡送。我們需要時間,需要更紮實、更讓他們無法輕易抹掉的證據,也需要……等待陛下龍體康複,或者至少,找到一個能繞過寧王、直接將事情捅到陛下麵前的契機。”
他眼中閃過算計的光芒:“當務之急有三:第一,把座山虎、賽諸葛和那些小嘍囉,藏到絕對安全、寧王的手伸不過去的地方,分開看管,反複核證口供,尤其是關於那個‘內務府腰牌’和‘胡先生’的細節,最好能畫出畫像。第二,暗中調查那個‘胡先生’和佩戴內務府腰牌之人的真實身份,順著內務府的線,悄悄摸。第三,咱們自己,要表現得‘正常’,甚至要示弱。”
“示弱?”李承弘不解。
“對,示弱。”蕭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們搞這麼一出,除了想害你,不就是想激怒我們,讓我們在父皇病中失去分寸,大鬨一場,好給他們借口收拾我們嗎?我們偏不!我們就要表現得好像吃了個啞巴虧,忍氣吞聲,暗中舔舐傷口,讓他們以為我們怕了,以為他們的威脅奏效了,暫時放鬆警惕。這叫……韜光養晦,麻痹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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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京城表麵一切如常。隻是細心的官員發現,原本該去樞密院點卯議事的睿王李承弘,告了病假。理由是昨日出城視察田莊,偶感風寒,需要休養幾日。
而一向在朝會上喜歡插科打諢、偶爾語出驚人的蕭太傅,也罕見地沉默,甚至顯得有些“萎靡”,站在隊列裡低眉順眼,連乾王問及海防預算後續,他也隻是含糊地說了句“但憑殿下與諸位大人裁決”,便不再多言。
退朝時,寧王李承玦特意走到李承弘原本該站的位置附近,對著空氣或者說對著眾人慨然道:“六弟為國操勞,以致微恙,實在令人擔憂。傳本王的話,將庫裡那支上好的百年山參送到睿王府去,給六弟好生補補。”語氣充滿了兄長的關切,眼神卻深沉難測。
澤王李承澤也在一旁溫言附和:“正是,六弟還年輕,既要勇於任事,也需懂得愛惜身子骨才是。蕭太傅,”他轉向蕭戰,笑容溫和,“你也要多勸勸睿王,有些事,急不得,緩一緩,或許更好。”
蕭戰拱手,臉上擠出一個堪稱“卑微”的笑容:“澤王殿下教訓的是,下官一定謹記,好好勸慰睿王殿下。”那模樣,活像個被嚇破了膽、唯唯諾諾的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