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機?!”雷頓的聲音瞬間變了調,不再是平日裡那種沉穩有力的命令口吻,而是帶上了一種被扼住喉嚨般的、近乎絕望的嘶啞。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徒勞地掃視著漆黑一片、隻有銀河碎鑽般星光點綴的深邃夜空,試圖用肉眼捕捉那隱藏在萬米高空的致命威脅,卻除了令人心悸的虛無,什麼也看不到。“媽的!是‘清道夫’的‘幽靈眼’!這東西像禿鷲一樣,陰魂不散!”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這充滿恐懼的斷言,一種極其細微、卻擁有詭異穿透力的、完全不同於荒漠自然風聲的高頻嗡鳴聲,開始從不可知的高空籠罩下來。它並非震耳欲聾,卻像無數根冰冷的鋼針,持續刺激著每個人的耳膜和神經,更像一張無形卻無比堅韌的死亡帷幕,正緩緩地、無可抗拒地覆蓋了整個區域,無處不在,無法確定具體方位,隻帶來一種令人頭皮炸裂的、被徹底窺視和鎖定的絕望感。
“隱蔽!快!找掩護!把自己藏進石頭縫裡!”雷頓從喉嚨深處發出嘶啞的吼聲,幾乎是一把將身邊因恐懼而身體僵硬的柳青妍粗暴地推搡向最近的一塊巨大風蝕岩底部最深的陰影裡。其他人也如同被開水燙到的蟻群,爆發出最後的求生本能,瘋狂地撲向周圍任何可能提供遮蔽的岩石縫隙、乾涸河床的低窪處,拚命地將身體縮成一團,用冰冷的沙土塗抹暴露的皮膚,試圖隔絕一切可能散發出的熱信號和勾勒出人體的輪廓。那一刻,人類文明的痕跡從他們身上褪去,隻剩下最原始的、對捕食者目光的恐懼。
林默涵背靠著一塊冰冷刺骨、表麵覆蓋著鹽霜的巨岩,胸膛劇烈起伏,喘息聲粗重得如同破風箱。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幽影”鏡片上,一個代表著高速、高精度飛行器的猩紅色三角警告標誌正以令人絕望的效率進行著規則的盤旋掃描軌跡,其搭載的合成孔徑雷達和多光譜成像傳感器散發出的微弱卻持續的能量波動,被“幽影”敏銳地捕捉、放大、並轉化為冰冷的數據流,無情地展示著雙方科技代差的碾壓。
完了…這次真的完了…這個令人窒息的念頭不受控製地在他腦海中瘋狂滋生。在這種集現代科技大成的天眼之下,他們拙劣的隱蔽如同透明一般。熱成像能輕易捕捉到他們與環境低溫迥異的生命熱度,微光增強能輕易看穿這看似深邃的陰影,合成孔徑雷達甚至能穿透淺層地表,探測到掩體下的微弱活動…他們無所遁形。
“它…它真的能看到我們嗎?就像…就像看玻璃箱裡的蟲子?”柳青妍的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劇烈顫抖,她緊緊蜷縮著,雙臂死死抱住自己,仿佛這樣就能從那雙至高無下、冷漠無情的眼睛下徹底消失。昂貴的袍子沾滿了沙土,精心打理的發絲被汗水黏在額角,狼狽不堪,但那雙看向林默涵的眼睛裡,卻還殘存著一絲微弱的、祈求般的希望。
“它在建立這片區域的數字模型…進行初步掃描識彆…”林默涵的聲音乾澀得像是砂紙摩擦,“常規的隱蔽…效果恐怕微乎其微。”汗水不斷從他的鬢角、額頭滲出,滑落,滴落在身下滾燙的沙地上,瞬間便消失無蹤。他的大腦如同超載的引擎般瘋狂運轉,試圖在絕境中尋找那幾乎不存在的一線生機。電子乾擾?‘幽靈眼’的抗乾擾能力必然是頂尖水平,倉促之下成功率無限接近於零…物理擊落?我們手裡最重的家夥就是機槍和步槍,對付這種高空高速目標簡直是笑話…
高空的嗡鳴聲頻率發生了微妙卻清晰可辨的變化,從廣泛的、地毯式的區域掃描,轉變成了更具針對性的、聚焦式的精密探測。一道看不見、卻能被“幽影”清晰感知的高精度雷達波束,如同死神冰冷的手指,緩緩地、一寸寸地掃過他們藏身的這片蘑菇岩區!每一次掃描掠過,都讓人的心臟為之驟停。
“它在對這片區域進行精細識彆!它在篩選目標!”林默涵從牙縫裡擠出低吼,感覺自己的神經已經繃緊到了極限。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
咻——!
一種不同於子彈、更加尖銳、帶著金屬撕裂感的破空聲,以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速度從天而降!
轟!
一枚僅有成年人手臂粗細、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小型精確製導炸彈很可能是某種先進的智能滑翔彈藥),如同被無形卻絕對精準的死神手指輕輕點下,精準無比地砸在他們數十秒前剛剛短暫停留、還殘留著腳印和體溫的地方!爆炸的威力並不算驚天動地,但能量極其集中,瞬間將那片堅硬的鹽殼炸出一個邊緣焦黑、深達半米的坑洞!灼熱的氣浪夾雜著粉碎的鹽晶和沙礫,如同霰彈般撲麵打來,砸在岩石上劈啪作響!
“操!它是在警告!還是在試射校準?!”鐵砧吐掉濺進嘴裡的沙子和硝煙味,驚怒交加地低罵,手指死死摳著身下的鹽塊。
“它不是在試射…”顧曉婷的聲音從高處一塊岩石的縫隙後通過耳機傳來,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亞的寒風,卻帶著一種看透命運的絕望,“它是在給我們劃線…畫一個死亡的圓圈。它在用這種方式告訴我們,一切掙紮都是徒勞,我們無所遁形。下一次,那玩意兒就會分毫不差地落在我們任何一個人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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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真切、如此冰冷、如此高科技地籠罩在每個人的頭頂。他們就像被放入實驗皿中的昆蟲,被一雙超越維度的、絕對冷靜的眼睛觀察著、分析著,生殺予奪,隻在於對方一個微不足道的念頭。這種無力感,比麵對千軍萬馬更加令人窒息。
“林博士!林默涵!想想辦法!用你那該死的眼鏡做點什麼!”雷頓猛地扭過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林默涵,那眼神中充滿了最後一絲近乎瘋狂的希望,也閃爍著瀕臨崩潰的火焰,“你那東西…不是能看穿一切嗎?!能不能把它弄瞎?!哪怕就一會兒!”
“它的數據鏈加密等級是軍用的最高級彆…甚至可能更高!直接入侵需要時間建立模型和破解…而我們最缺的就是他媽的時間!”林默涵幾乎是在咆哮,太陽穴處的血管突突狂跳,他正全力驅動“幽影”,試圖捕捉、分析那無人機瞬息萬變的通訊頻率和複雜無比的跳頻編碼模式,但進度條緩慢得令人絕望。對方顯然采用了極其先進的、甚至可能帶有量子加密或一次一密技術的通訊協議,絕非短時間內可以攻破。
就在這令人絕望的沉默和越來越近的死亡嗡鳴中,一直緊緊蜷縮著、似乎已被恐懼吞噬的柳青妍,突然緩緩地抬起了頭。她的臉上雖然依舊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但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某種東西發生了變化——恐懼仍在,卻被一種破釜沉舟的、極其堅定的光芒所取代,仿佛在深淵底部終於摸到了最後一根可能救命的稻草,哪怕那稻草也可能通向另一個深淵。
“也許…也許還有一個辦法…”她的聲音很輕,帶著劫後餘生的沙啞,卻異常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如同在死寂的墓室裡投入了一顆石子。
所有幸存者的目光,瞬間如同被磁石吸引般,聚焦在她臉上。
“什麼辦法?快說!”顧曉婷的聲音透過耳機傳來,急促得幾乎破音。
柳青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要汲取足夠的勇氣來揭開這最後的底牌。“我…我父親…他生前,除了那些明麵上的跨國生意外,和一些…非常規的、遊走在灰色地帶的頂級通訊與安全設備供應商,也有某些不為人知的往來。他…他給我留了一個…一個理論上絕對安全的緊急通訊頻道。”她頓了頓,努力讓聲音保持平穩,“使用的是最古老、卻也幾乎無法被現代技術攔截或乾擾的點對點激光通訊技術,但需要極其苛刻的條件…發射端和接收端必須進行絕對精確的瞬時對準,誤差不能超過千分之一度…而且…”
她的目光轉向林默涵,眼神複雜無比,充滿了孤注一擲的懇求和不確定,“而且,我們不知道另一端現在是誰在值守,甚至不知道這個依托於廢棄衛星搭建的頻道,是否還存在,是否還能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