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青溪縣衙後堂，氣氛凝重。油燈將幾個人的影子拉長，投在牆壁上，隨著火焰跳動而搖曳。
林默涵將那塊寫著火藥線索的絹布放在粗糙的木桌上，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份量：“情況大家都清楚了。我們麵臨的，是兩條戰線。一條在明，童貫的大軍。另一條在暗，城內的魑魅魍魎，以及對方對我們核心技術的窺探。”
顧曉婷抱著手臂，指尖在臂彎輕輕敲擊，這是她思考時的習慣：“明處的敵人，可以靠城牆和‘新玩具’應對。暗處的蟲子，必須儘快揪出來。否則，我們就算造出再厲害的火器，配方和工藝泄露，優勢也將蕩然無存。”
“我…我已經加強了工匠營的守衛，所…所有進出人員，都…都要嚴格核查。”蘇羽立刻說道，臉上帶著自責，“是…是我疏忽了。”
“不全是你的責任。”林默涵擺擺手，“是我們都低估了對手的決心和滲透能力。現在，我們要建立我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他看向顧曉婷：“曉婷，你心思縝密，手段果決。我想由你牽頭，組建一個對內監察和對外情報的機構。從義軍中挑選最忠誠、機靈且背景清白的成員，不僅要揪出內奸，還要想辦法把探子派出去，我們需要知道童貫主力的確切動向、兵力配置，甚至……他們內部的矛盾和弱點。”
顧曉婷眼中寒光一閃，沒有絲毫推辭：“好。這件事交給我。正好，也可以借此機會，把城裡那些不老實的士紳，好好‘梳理’一遍。”她的話語中帶著一絲冷意，讓人毫不懷疑她“梳理”的手段。
“青妍。”林默涵又看向柳青妍，“城防和軍隊內部的思想動態，你要多留意。尤其是新加入的士兵，要確保我們的理念能真正深入人心，而不隻是停留在口號上。同時，配合曉婷的行動，必要時提供武力支持。”
柳青妍臉頰微紅，但眼神堅定：“明白，聖公。我會確保軍隊的純淨和穩定。”她知道，這個任務同樣艱巨，思想上的堡壘往往比石頭城牆更難構築，也更容易從內部攻破。
“小蘭，”林默涵的語氣柔和了一些，“你的‘公共衛生所’和夜校，是接觸普通民眾最好的窗口。多留意民間的流言蜚語，任何不尋常的動向，都要及時告訴曉婷或者我。你的‘仙姑’身份，有時候比士兵的刀劍更有用。”
顧小蘭用力點頭，嘴裡的棒棒糖棍兒翹了翹：“放心吧姐夫！我和美樂的‘粉絲’可多了，保證連哪家老鼠偷了油都能打聽出來！”她懷裡的美樂適時地“喵嗚”一聲，仿佛在表示讚同。
“蘇羽，”林默涵最後看向技術核心，“你的任務最重。火藥工坊必須立刻轉移到更隱蔽、更安全的地方，選址要易守難攻，並且做好自毀預案，絕不能落入敵手。新式火器的研發和試驗要加速，但前提是絕對保密和可控。另外，除了攻擊性火器，你有沒有想過……防禦性的？比如，能提前發現敵人靠近的‘耳朵’？或者，能讓我們在夜裡看得更遠的‘眼睛’？”
蘇羽愣了一下，隨即陷入沉思，嘴裡喃喃道：“‘耳朵’……聲…聲音傳播……‘眼睛’……光…光學……”他猛地抬起頭，眼中重新燃起技術宅特有的光芒：“有…有思路！給…給我點時間！”
顧曉婷的行動效率極高。幾天後，一個名為“清風”的對內監察組織悄然成立。成員身份各異，可能是街邊的小販，可能是軍營裡的火頭軍，也可能是夜校裡積極學習的婦人。他們像無形的網，撒向青溪城的各個角落。同時，另一支精乾的小隊“明月”，也開始接受簡單的潛伏、偽裝、傳遞情報的訓練，準備像釘子一樣，楔入童貫的勢力範圍。
顧曉婷親自審訊了那個“濟世堂”的夥計。沒有嚴刑拷打，她隻是冷靜地擺出了夥計遠在鄰縣家人的信息通過“明月”小隊先驅者快速獲取），以及他暗中收取士紳銀錢的證據。夥計的心理防線瞬間崩潰，供出了幾個暗中串聯、試圖搜集“天雷”秘密的士紳名字。
顧曉婷沒有立刻動手抓人，而是放長線釣大魚，她要借此摸清城內所有潛在的反對勢力。
在城外一處隱蔽的山坳裡，新的火藥工坊建立起來，戒備森嚴。蘇羽幾乎住在了這裡。他改進了火藥的顆粒化工藝，使得燃燒更充分，威力進一步提升。那根“巨型噴子”的原型，在經過數次險象環生的試驗後，終於定型。蘇羽將其命名為“雷吼一號”。雖然有效射程不足五十步，裝填一次需要近一分鐘，但試射時，對著五十步外的包鐵木盾，一聲巨響，硝煙彌漫後，盾牌被打得如同蜂窩，後麵的草人更是千瘡百孔。在場的幾名核心護衛看得目瞪口呆，看向蘇羽的眼神如同看怪物。
同時，蘇羽也開始搗鼓林默涵提出的“眼睛”和“耳朵”。他嘗試製作了巨大的、用羊皮蒙製的“聽甕”，埋在地下，用來放大遠處軍隊行進的聲音。雖然效果原始，但確實能比肉眼更早發現遠處的動靜。至於“眼睛”，他找來上好的水晶石，開始磨製透鏡，夢想著造出望遠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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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妍在軍隊中推行“思想教育”，遇到了不小的阻力。一些老兵油子認為這是“娘們兒的玩意兒”，不如練好刀槍實在。柳青妍也不氣惱，她組織識字比賽，講述為什麼而戰——不是為了聖公個人，是為了自己分到的田地，為了能安心過日子，為了不讓貪官汙吏再騎在頭上。她讓那些分到土地的士兵現身說法，樸素的言語往往比大道理更能打動人心。漸漸地，軍隊的精神麵貌開始發生微妙變化，凝聚力不斷增強。
而陳知謹在夜校宣講“勞作創造價值”時，則與一位老秀才發生了激烈的爭論。老秀才認為“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工匠農夫，不過是供養士人的“黔首”。陳知謹則引經據典，結合現實，力圖證明社會運轉離不開百工百業。爭論沒有結果，但思想的碰撞，本身就在打破堅冰。
“清風”組織終於收網。在一個深夜，顧曉婷親自帶隊，以雷霆之勢，將包括“濟世堂”東家在內的五名暗中勾結、試圖向城外傳遞情報的士紳一舉擒獲，並查獲了大量他們搜集的、關於城防、軍隊部署乃至猜測火藥成分的密信。顧曉婷以鐵腕手段，當眾宣布了他們的罪狀，並處以極刑。此舉極大地震懾了潛在的反對者，暫時肅清了內部環境。
與此同時，“明月”小隊也傳回了第一份有價值的情報：童貫主力已結束觀望，兵分兩路，一路約兩萬人，由大將劉鎮率領，直撲青溪；另一路由童貫親自坐鎮，坐鎮睦州，同時分兵清掃周邊其他義軍勢力。更重要的是，情報提到，童貫軍中似乎也在緊急搜集硝石、硫磺等物，並且招募所謂的“方士”！
消息傳到縣衙，林默涵深吸一口氣。
該來的，終究來了。而且，敵人已經開始學習模仿。
他看向麾下這些來自現代，卻已在宋朝攪動風雲的夥伴：冷靜睿智的顧曉婷，技術超群的蘇羽，外柔內剛的柳青妍，活潑機敏的顧小蘭，還有那位思想正在經曆劇烈蛻變的陳知謹。
“諸位，”林默涵的聲音在夜空中清晰響起，“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劉鎮這兩萬人，不過是開胃菜。我們要做的，不僅僅是守住青溪，更要贏得漂亮，贏得徹底！要打斷童貫的脊梁，讓他和他背後的朝廷知道，時代……已經變了！”
“我們要讓這青溪城，成為舊王朝的噩夢，新世界的曙光！”
眾人的眼神交彙，緊張，卻更充滿了一種開創曆史的決然。
戰爭的陰雲，已然壓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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