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和孫農通話的第二天,吳尊風高興地走在街上,這是他的城市。
有人說海市三十萬人,認識老吳的得有十分之一。當初王英在街邊公然臭罵遲到的吳尊風時,一些熟悉老吳的人知道,這個內地老板要完蛋了。
吳尊風是那種當麵可以對你唯唯諾諾,背後砍你二十刀的狠主,江湖上有個詞是形容他這種認人的,“笑麵虎”。
多年前開賭檔時,沒人敢欠吳老板的高利貸,風聞有個欠他2萬不還的,被吳家漁船帶去深海吃海鮮,再也沒見回來。放心,老吳不殺人,他隻是往蛇島還是猴島上扔人。
老吳走在海市街頭的形象是這樣的,永遠的白色長袖衫,譚笑七知道是為了遮掩胳膊上長長短短的二十多道傷疤,海市那麼熱,誰不願意穿個短袖t恤呢,下身是黑藍色長褲,也是為了遮掩腿上嚇人的的道道傷疤,趿拉著臟兮兮的人字拖。
就算去金融大廈和銀行談幾千萬存款的利率,吳老板都是人字拖,堅決不換鱷魚牌或者金利來皮鞋,這樣的皮鞋他換衣間裡有幾十雙,人字拖是必須等穿爛了才肯再買下一雙。
那時海市街頭最亮眼的就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的綠白相間的街頭藥亭,就跟現在街道交通管製時,街邊成堆的雪糕筒,有密集恐懼症的鐵定發病。
沒人知道整個海市到底有多少個藥亭,可老吳知道,984個,都是吳家和醫藥公司以及市政方麵聯合設立的,後來可以與之媲美的就是書報亭。吳尊風清楚每個藥亭每天可以帶來從600塊到1000塊的利潤,這取決於附近喜歡那個那個的男人的密度。這是迄今吳老板最自豪的一筆生意。
每天後半夜有一輛沒牌照的卡車悄悄駛進秘密庫房,司機姓吳,副手也姓吳,他倆卸下來成堆的大票小鈔和鋼鏰,吳尊風的老婆帶著她6個表妹喝過午夜的早茶,開始清點,點鈔機開動起來時,庫房裡烏煙瘴氣,塵土飛揚。
每天早晨吳夫人宣布下班時,那六個表妹就會在老吳妻子的注視下,脫下庫房專用工作服,不著一縷,經過一個狹長通道走到庫房專設的浴室,洗浴一番後,老吳妻子在6個女人身上再檢查一番,再穿上自己的衣服,坐進吳尊風大兒子駕駛的冷藏車,在海市城區隨意轉幾圈後放人,還沒凍的發抖的表妹們打摩的,各回各家,他們不知道秘密庫房的位置,每個人口袋裡裝著一張百元大鈔,1991年月薪3000,絕對是驚人之舉,工資日結,吳夫人很有遠見。
幾年後吃老婆軟飯達七年之久的導演李安拍了一部“飲食男女”,那真是三年不鳴,一鳴驚人,影片獲獎無數,譚笑七非常喜歡,他喜歡看叫朗雄的那個瘦老頭做飯的過程。
飲食男女,人之大欲。
所以該配備的藥,懂得人之大欲是什麼玩意兒的吳老板替你們想到了,有鼓舞你的,有治療你的,主打一個不管你住在哪裡,出門最多20米,我們在等你,來得及,趕得上!
誰能相信,這位身高1米65,體重65斤的瘦男人,刮陣大風能被吹上天,是海市流水收入最高的幾個老板之一。
譚笑七覺得,吳尊風之所以能財源滾滾,又活的安全自在,跟他的生活態度有著決定性的關係。你見過哪個日進鬥金的,不對應該是日進升金的大老板肯為一個朋友,大半夜帶著警察去幫忙查身份證的?就為了把那個同居的大個子轟走2個小時,方便自己朋友兄妹好好說會兒話。
當然啦吳老板也並非對誰都這樣,先不說譚笑七是他的結交不久的生死兄弟,他這兄弟給他介紹的妹妹,就那個小孫農,實在太對吳尊風的胃口啦。說清楚啊,老吳對那個小妹妹可沒有非分之想,是她幫老吳找到了解決燃眉之急的辦法。
吳尊風16歲跟船出海打漁,10年後他不僅成了最好的船長,還把吳家幾百條漁船擰成一股繩,成立吳氏漁業集團。
一條船出海,打回來的魚鮮數量和品種都有限,利潤不會儘如人意。可要是100條漁船打漁回來,合並同類項後,形成一定數量的魚品,很容易就被賺差價的中間商看在眼裡,當麵稱重當時結錢,落實到每條船和每位漁民身上,比單乾要強上一萬倍。
三十歲時的老吳,已經很少出海,他帶領老吳家的閒置人員,開賭檔,加工漁業產品,宰豬賣豬外帶深加工,譚笑七巷子口的烤乳豬店就姓吳,吳尊風就是不告訴譚笑七,想吃自己買去),跑運輸,賣摩托車修摩托車,當蛇頭,開飯館,開茶樓,開小商店。
譚笑七到海市後,發現海市婦女是全國各省市婦女裡最勤勞的,街邊賣水果劈甘蔗的,田裡忙碌的,酒樓服務員,幾乎都是婦女的身影,而海市男人,嘖嘖,早上起來泡茶樓,中午飯後泡茶樓,吃過晚飯後泡茶樓,最典型的動作就去褪去人字拖,把又臟又臭的爛腳丫子搭在椅子上,走路的標準動作是夾著腿,活脫脫一副憋尿憋狠了卻不急著找廁所的糗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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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笑七見過最勤快的海市男人,就是那些跑摩的的,賺個二十三十的,還是去泡茶樓。
好了,我們暫時停止批判海市男人,繼續說吳老板的糗事,啊不是,老吳他就沒有糗事。老吳眼下覺得最糗的事情是,秘密庫房裡的現金堆得越來越高,他又找不到把這堆死錢變為活錢的好法子。急的老吳天天在庫房裡轉磨磨,飯量從二頓增加到兩頓半,體重從65斤朝著66斤高歌猛進,這可不妙。
於是天可憐見,天上給老吳掉下來一位林妹妹,不對,這孫妹妹可比弱不禁風的林妹妹強的多。
處理完徐老師的事,孫農估摸著吳老板已經回家安歇,就理直氣壯地打來電話,虛心向吳老板討教有沒有帶著一點點錢去中美洲的路子,多少錢?不多,幾百萬美金而已。
如果讓孫農說人話,就是問吳老板,你有沒有一種船可以一股腦開出去上萬公裡中間不用歇,帶著她的一點錢去大溪地或者百慕大,孫農覺得這是目前可以找到的安全可行的唯一途徑。孫農不像譚笑七對軍事有些興趣,就算她以前跟著七哥通讀過美國人赫爾曼沃克的【戰爭風雲】和【戰爭與回憶】,裡邊大量文字描寫海戰,她也搞不清巡洋艦和驅逐艦的區彆,她隻覺得能跑很遠的艦船,當屬航空母艦了。
孫農坐過吳尊風的漁船,她覺得都是一些老破小,一個大浪拍過來船就會散架,也就勉強渡個瓊州海峽。
二
幫孫農捆徐念東捆的挺累的吳尊風,聽見孫農的話,一下子就精神了,什麼?帶一點錢去大溪地,人家也想去啦,也帶一點錢。吳尊風一下子耳清目明,這樣搞,快要漲滿的秘密庫房就可以騰空一大半了。
這個小丫頭瞬間幫吳老板打開了一個嶄新世界,就跟一個練氣期的遇到一個大機遇,一下子升到築基期的武者一樣,眼裡看到的世界都不一樣了。
孫農發現,本來就打算跟吳老板聊個五塊錢的,結果對方給自己充值了1000塊錢,高消費了,吳老板連口音都正常了“丫頭,你什麼時候回來,咱們當麵聊,我有船,我有好多船,彆說去百慕大,你去月亮逛一圈都沒問題!”
海那邊的孫農抿嘴笑,“不急,我傍晚回海市,再去找你。你記著夜裡幫我把跟七哥同居的那人給拿出去啊。”
“沒問題,2小時夠嗎,不行再長點都可以!”吳尊風激動得口不擇言。他給遠洋捕撈船船長撥電話,讓他立刻馬上檢修大船,加油加水把糧食備足,然後專心等小丫頭的電話,老吳就像初戀女孩等情郎的電話,焦急,期盼,哇哦,我的心好亂!
吳尊風生在瓊海,長在萬寧,萬寧開埠已久,民風彪悍,四周狗視眈眈的海盜們,用了幾十年生生是沒能吃下去這塊大肥肉,反而被當地人剿滅不少。還有一個例子,在整個海島上,所有賣豬肉的魯提轄都出自萬寧。十斤瘦肉,細細地剁成臊子。吳老板就喜歡吃手工剁餡包成的餛飩。
三十歲後,吳尊風幾乎沒再遇到過什麼險情,就是在王英公司時遇到過一次交通事故,一輛酒駕車衝向出去一起吃飯的兩人,要不是譚笑七推了他一把,吳尊風的墳頭草肯定都不止三米高了。
狐疑的吳尊風派人調查了那個司機,證明確實是早酒喝大了,那個司機九族跟譚笑七九族往上數,祖宗八輩都沒有過一點交集。吳尊風從此開始心無旁騖地接受了譚笑七為好兄弟,譚笑七並不知道自己撿到寶了,自己下意識的那一推,給自己的以後帶來多少好處,反正孫農是感受到了。
譚笑七對吳尊風送的現金不屑一顧,他說咱們繼續像以前一樣做朋友不好嗎?
吳尊風等到譚笑七辭職的機會,他不僅經常去送海鮮,還準備聽譚笑七的建議,準備合夥做進口椰子生意,從海市坐飛機乘船去胡誌明市非常曲折,吳尊風親自駕船去了那個狹長的小國,用一口流利的白話,談好了進口三條貨輪5000噸椰子的大生意。吳老板喜歡挑戰,喜歡做那些沒做過的事情,但是他榨取了譚笑七的所有資金,搞清楚了小個子的實力。
對於譚笑七能一下子拿出47萬現金,吳尊風還是很震驚的,就他對譚笑七的了解,這家夥大學畢業後進入某國家部位審計處上班,辭職了就來到海市,在王英的那家公司上了一年的班。吳尊風倒是知道譚笑七買那套毛坯房四居室和川崎的資金來源。
吳尊風沒告訴他這宗椰子生意自己投進去多少錢,隻是告訴小個子說,哥倆好,買手表,你戴戴我戴戴,回來的錢一人一半。
吳尊風的哥哥叫吳來風,是海市最大椰汁廠的采購科長,買來便宜的越南椰子,按照廠子統一進貨價賣給吳來風科長他們廠子,安全可靠不壓款。第一船1700噸椰子,過兩天就到。
孫農來電話時,吳尊風想起了這姑娘的好胃口,就讓人開車去接孫農,帶著她在老城區三翻兩轉一摔噠,跑到一處老房子前,門前兩個字”吳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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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處三進的大院,裡邊花團錦簇,房屋維護得跟新建的一樣,吳尊風引著孫農到二進一處亭子下,先奉茶,再喝湯,然後吃菜。
那些食材孫農聽都沒聽說過,老吳說都是來自五指山的飛禽走獸,孫農怕露怯不敢細問,吳尊風口音重,所以喝過二道湯,嘗過六味菜的孫農,生生是一道都沒搞清楚名字。孫農想起七哥帶她去武夷山玩的那次,他們嘗過的一道湯叫“響鈴”。
吃飽喝足的孫農,虛心,全麵,細致地回答了吳老板的所有問題,吳尊風確定了今後的計劃,遠洋船去津市拉孫農的現金,回來和吳家另一條拉著吳尊風的現金在深圳彙合,孫農負責兌換成美元,然後遠洋捕撈船拉著美元直殺大溪地或者百慕大,和先行飛去的孫農彙合,存進當地的加拿大皇家銀行。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很費周折。
看看時間到了午夜,吳尊風帶著孫農去龍華路派出所,接上吳姓警察,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奔向華僑新村七條三號,去查那個叫吳德瑞的大個子到底有沒有辦暫住證。
三
譚笑七覺得楊一寧最多就是中午能過來吃個飯,沒想到他還沒來得及唱廁前歌,楊一寧就鼻子不是鼻子眉毛不是眉毛地進來了,“你怎麼不鎖門,吳德瑞呢?”
譚笑七一看這姑奶奶來者不善啊,還是彆惹她的好“他看我那摩托眼饞,兜風去了。”
譚笑七正要去水房,就見楊一寧抄起電視遙控器,啪啪啪的換台,“上午有節目嗎,應該是晚上才有吧?”譚笑七的短暫生平中,幾乎沒有看電視的回憶,也就是在學校時看過八二年西班牙世界杯和“fooe”,自初二起他就開始住校,一直住到參加工作,譚家買電視不比彆家晚,但是譚笑七初中到來海市前,在家住的日子累計起來不超過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