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譚笑七發現即使同一個人,現實裡的聲音和電話裡的聽起來還是略有差異,這不,大半夜的,他一下子就聽不出給他打電話的是楊一寧她爸。
譚笑七疑惑地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來海市第二天在解放西路一家小鋪花三十七塊錢買的原裝勞力士石英表,半夜十一點五十六分,什麼鬼?
譚笑七並不知道楊爸已經回了北京,沒人告訴他,白天受沈昌路名片的拖累,他沒能去醫院看吳德瑞。
楊一寧來到華僑新村前的時間,譚笑七終於有機會開著吳尊風的皇冠去了濱海新村孫農的租屋,他拿起孫農放在窗邊的望遠鏡,端詳對麵樓的那間自己住了一年的窗子,忽然心疼了一下,一直以來他都是隨著自己的心去照顧孫農,但是很少會想到孫農的心情,他自問如果自己和孫農換個位置,自己大概不會做到她這樣。
譚笑七決定天亮了聯係一下吳尊風,讓他告訴孫農,給自己回電話。
“喂,哪位啊?”
“小譚,我是楊書逸,哦,楊一寧爸爸,我昨天回的北京。”
譚笑七有點疑惑,他印象裡楊爸的聲音好像不這樣,而且楊爸不是才從北京回的海市嗎,怎麼又回北京了,“您好楊叔叔,這麼晚了您有事要我去辦嗎?”
譚笑七這樣問是受了高中英語課學的那句“hatcanidofor”的影響,從那以後,隻要是麵對長輩,他都會使用這個口吻。ir,核磁共振對吧,我覺得北京不太好做,這裡醫院的各級各層領導太多,所以不如在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搞,做起事來反而簡單,你說呢?”楊爸說一堆話,譚笑七覺得字字說進了自己的心坎裡。
“您說得太對了楊叔叔,可能在邊遠地區,這件事醫院院長就能拍板了,但要是在北京,公文旅行就能從這個春節拖到下個春節。
楊爸一樂,這小家夥說話挺有趣的,“正好我一個在邊疆工作的老戰友來北京,我晚上和他說了這件事,他很支持,但是我說不明白這個機器的原理,你看能不能回一趟北京,他來北京出差三天,就明天晚上,啊不對,是今天晚上他能和我喝個酒,你明天一早,啊不對是今天早晨,有人五點半接你去機場坐那個國航七點一刻飛北京的班機,他會幫你辦登機牌,到了北京我派人接你,你準備充足點,咱們爭取一把說服他讓咱們買兩台你那個什麼……。”ri,楊叔叔,我知道了,這麼晚了您趕緊休息吧,對了您明天上午告訴一聲吳德瑞,我回來再去看他。”譚笑七故意沒提楊一寧,跟一個姑娘的爸爸提他姑娘,總是有些不妥。
楊爸放下電話,罵了一句,就這小子鬼心眼多,楊一寧要是跟了他,一定會被他哄得心甘情願把娘家搬空了去倒貼。
小王八蛋!
譚笑七是個睡眠很好的人,哪怕中間醒過來,也能再倒下去五秒內見到周公。
譚笑七夢見孫農被那對流氓雙胞胎堵在體育場西邊小巷子裡,自己拚了命的騎車趕過去,車鏈子不是斷了就是車座子飛了,好容易趕到那個黑暗的小巷子口,發現裡邊兩堆黑乎乎的東西,正要找個亮,兩道強光從身後照射進去,警車的大喇叭喊“裡邊的人,放下凶器!”隻見臉色慘白的孫農站在那裡,手裡的匕首往下滴著深色的液體,地上倆小流氓一動不動,渾身浴血。
譚笑七一下就驚醒了,他顧不得彆的,打了吳尊風的呼機台,讓小姐連呼十遍。他顧不得幾點了,他要立刻和孫農聯係上,確定她無恙。
吳尊風電話打過來時正要和譚笑七開玩笑,聽到譚笑七做了噩夢,不敢耽擱,立刻打了異地的呼機台。譚笑七噩夢醒來的第三分鐘,孫農睡意朦朧嗓音帶點沙啞的問“七哥,這麼晚找我什麼事?”
孫農有一個不能為人知的秘密,她睡覺會打小呼嚕,從小如此,開始譚笑七還拿這個取笑她,後來就不敢了,要是讓彆人聽到會給孫農帶去困擾,“你怎麼知道人家姑娘睡覺打呼嚕,你又不是她哥。”
“我剛才夢見你被那個姓田的小流氓堵的那次,把我嚇得,以為你出什麼事了!”
孫農抿著嘴樂,本來因被吳尊風吵醒帶來的起床氣煙消雲散,這個七哥,真是,“就算是真的,那姓田的王八蛋也不是我的對手嘛!”
“我夢見的雙胞胎!”譚笑七有點不好意思的說。
“哈哈,七哥你真逗,就算他是哥倆也不是個啊,對了你還是記一下我的呼機號吧,彆又讓吳尊風中轉,怪怪的。”
“你什麼時候出去?”
“快了,你放心我出去前一定告訴你。”孫農很滿意七哥的關心。
“你不在北京吧,我明天要回去一趟。”
躺在薊縣已經更名為譚家大院主臥大床上的孫農愣了一下,決定還是不見七哥了,“我不在,你回去有事?”ri的事,找找關係看能不能在邊遠省份簽下一兩台的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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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哥你這個思路好,趕快睡吧,彆亂做夢了。”孫農忽然想哭,還有誰能這麼關心她?做個噩夢都不踏實,一定要確定她安全。
譚笑七又呼了一次吳尊風,告訴他明天要去北京,麻煩他派人把皇冠開回去,放在華僑新村路邊幾天,讓人不放心。
二
自從下決心離開北京紮根海市,譚笑七對於回北京,不像那些天天念故鄉念得哭天抹淚的的北京人一樣,他惦記最多的就是炸醬麵和銅鍋涮肉。楊爸派來接他的人就是白天在病房照顧吳德瑞的,譚笑七五點二十五走出巷子口,那輛帕傑羅靜靜停在烤乳豬店門前。
譚笑七就不信有誰能抵擋住他的口花花,上了車就對那人感謝道“魏哥您好,辛苦您這麼早過來接我。”
這個人就是在病房天天照顧吳德瑞的那位嚴肅的人,譚笑七非常佩服地看著他麵無表情地幫吳德瑞端屎倒尿,絲毫沒有厭煩和嫌棄的樣子。
魏汝知很高興,病房裡隻有他和病人時,吳德瑞就會嘮嘮叨叨告訴他那個小個子有多好玩,多有趣,四十七萬一下子變成一百二十七萬,然後猛的一下多了一輛嶄新的皇冠,然後,然後就被他吳德瑞給撞毀了。
“不客氣”,魏汝知很職業地回答,他叮囑譚笑七係好安全帶,譚笑七右手上的小夾板提醒他要平穩慢行。
“魏哥咱們一會要是路過開門的小吃店,就停車下去吃個早點吧。”小個子繼續套近乎,他知道楊爸身邊的人應該都是有素質,像吳德瑞那樣的人。
和魏汝知愉快地在機場告彆後,譚笑七開始了三個半小時的飛行旅程,說起來這是他第二次坐飛機從海市回北京,上一次是春節,但是他沒回譚家,那個年夜是他自己在賓館度過的,孫農那會兒正忙著倒騰那些東西。
舉著牌子迎接譚笑七的人都帶著和吳德瑞魏汝知一樣的表情,譚笑七下車才知道原來楊爸在北京的辦公室是在崇文門飯店七樓,樓下的馬克西姆餐廳剛開業時,譚笑七就帶孫農來過,巨貴,吃完了出來孫農覺得花了那麼多錢,還不如去不遠的台基廠的鬆鶴樓吃鬆鼠桂魚和龍井蝦仁。
譚笑七先被引進七層的一個標準間,接他的姓張的司機客氣地告訴他,楊總在開會,請譚先生休息一下,在房間裡等楊總過來,
譚笑七拉開大落地窗簾,打量著崇文門十字路口熙熙攘攘的景象,對麵是111路和108路無軌電車總站,再遠處是北京站的鐘樓樓頂,對麵右邊是便宜坊飯店,一層是烤鴨店。
無比熟悉的景象,無比陌生的心情,譚笑七曾經想過再也不回北京了,但是沒有誰可以左右命運,這不,為了生意,他又回來了。
譚笑七走進衛生間衝了個淋浴最近在海市都是衝涼,他已經快忘卻洗熱水澡的滋味,洗完了換上酒店的浴衣,打前台電話,請他們送一杯咖啡過來。ri的對話,其實關於技術層麵不必過多浪費語言,做領導的誰也沒耐心聽一堆技術和數字,隻要告訴領導大約要花多少錢,或者不花錢怎麼合作,以及大概的回報期就好。
當譚笑七的肚子開始咕咕叫時,楊爸敲開了房門,拉著譚笑七去鬆鶴樓吃飯,譚笑七還琢磨這算不算心有靈犀。
“楊叔,您告訴吳哥我來北京了嗎?”小個子有點心懷鬼胎。
楊爸一眼就看出了譚笑七的小九九,“哈哈,放心,我告訴心心了。”
“什麼,楊一寧小名叫心心?”譚笑七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楊一寧的小尾巴。
“是啊,這是心心她媽給她起的小名,她大了以後,不許我們當著外人叫她這個小名。”楊爸很有心機地邊說邊打量著譚笑七。
鬆鼠桂魚是鬆鶴樓的招牌菜,但是譚笑七對淡水魚都不大感冒,他隻對海魚毫無招架之力。隻看著楊爸一口一口興致盎然吃魚。隻要楊爸不開口,他絕對不會就生意開口。
“楊叔,楊一寧的大背跨是您傳授的?”說起大背跨,譚笑七還是有點敬畏的。
“對啊,我聽說你被心心摔過吧,哈哈,我知道你是讓著她,馬步紮得結實的人,心心是不能把你掄起來的!”
譚笑七瞬間明白了,前幾天在文昌醫院病房,自己紮馬步時被楊一寧看到了。除了受傷,他如果臨睡前不紮個馬步就不習慣,就像很多練長跑的人都有跑步癮的,紮馬步也是一樣,不紮一個鐘,睡覺都睡不踏實,覺得缺了什麼。
“讓您見笑了,我是瞎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