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很自然,帶著一種日常的瑣碎和……善意。
豆沙包。甜的,熱乎乎的,白胖胖的,小時候媽媽偶爾會買,他一次能吃三個。
就在這一瞬間,王阿姨摸出了鑰匙,抬腳,準備繼續往上走,走向四樓那扇緊閉的防盜門。她的側麵完全暴露在方曉童的視線裡,脖頸後麵,碎發下麵,是一段毫無防備的、柔軟的皮膚。
時間好像被拉長了,又好像凝固了。
“練手。”
“豆沙包。”
“打斷左手。”
“你媽不容易。”
各種聲音和畫麵在他腦子裡炸開。
下一刻,身體好像自己動了。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瘋狂的衝動,壓倒了一切思考。他從陰影裡猛地竄了出來,像一道緊繃的、虛弱的閃電。
王阿姨似乎察覺到身後的動靜,下意識地想要回頭。
太晚了。
方曉童右手從口袋裡抽出,那把水果刀在昏黃的燈光下劃出一道短暫的、冰冷的反光。他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朝著那片毫無防備的、溫熱的背脊,捅了過去。
“噗——”
一聲悶響。不像電影裡那麼誇張,反而有點像……撕開一塊厚布的聲音。短促,滯澀。
王阿姨喉嚨裡發出一個極其短暫的、被掐斷了的“呃”聲,身體猛地一僵。手裡的菜籃子脫手掉落,磕在樓梯台階上,發出哐當一聲,裡麵的蔬菜、肉、還有一袋白胖胖的東西滾了出來。
一股溫熱的、帶著濃重鐵鏽味的液體,猛地噴濺在方曉童的手上、臉上。
燙!
難以置信的燙!像滾開的油!
王阿姨的眼睛瞪得極大,裡麵充滿了驚愕、茫然和迅速湧上的痛苦,她看著方曉童,嘴唇翕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什麼聲音也沒能發出。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靠在樓梯欄杆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世界,在這一刻,死寂。
方曉童僵在原地,握著那把已經染紅的刀,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幾秒鐘後,劇烈的惡心感從胃裡直衝喉嚨,他猛地彎下腰,蹲在那個紅色的消防栓旁邊,開始乾嘔。胃裡空空如也,隻能吐出一些酸澀的苦水。
他劇烈地喘息著,眼淚鼻涕不受控製地湧出來。殺了?他殺了?王阿姨?那個說要給他豆沙包的王阿姨?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無意中落在了摔在地上的菜籃子旁邊。
那袋從籃子裡滾出來的白胖胖的豆沙包,有幾個已經從塑料袋裡散落出來,安靜地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其中一個,似乎被他剛才慌亂中踩了一腳,癟了下去,暗紅色的豆沙餡從破口處流了出來,黏糊糊的,混著灰塵,看上去……看上去和地上那攤正在緩慢蔓延的、更深的暗紅色液體,幾乎一模一樣。
還冒著一點點微弱的熱氣。
方曉童看著那流心的豆沙餡,看著王阿姨逐漸失去神采卻依舊望著他的眼睛,整個人像被瞬間抽空了靈魂。
樓外,遠遠傳來幾聲狗吠,還有誰家母親呼喚孩子回家吃飯的悠長聲音。
暮色徹底沉了下去,樓道裡,最後一點昏黃的光,也熄滅了。
令馬維民奇怪的是,楊一寧剛一接手這件案子,就斷言這是一個生手在鍛煉自己,他還要殺人。楊隊告訴中心分局刑警隊所有人,馬上調查住在這棟又高又長的大樓裡所有15歲至18歲的高中生,尤其是那些進來受過校園霸淩的。
隻是這項工作太過倉促,太過複雜,刑警隊加上馬維民和楊隊,一共才有29人,而這幢大樓裡符合楊隊推理對象的就有97人。
還沒排查到方曉童,中心分局第二天上午就接到市十一中的報警電話,我校學生方曉童用一把水果刀捅了另一名學生張猛數刀,現在保衛科已經製服了方曉童,張猛已經緊急由急救車送進醫院。
楊一寧知道這肯定就是昨天沒排查到的那名學生,當她到了學校查看方曉童的資料更加確定了這點,方曉童就住在昨晚發案的那幢居民樓,而學校教務處說有學生反應,進來張猛確實向方曉童要過幾次錢,方曉童的學習成績一落千丈。
從醫院傳來消息說,那個張猛還沒到醫院就已經死去。
雖然沒能製止悲劇,但是楊一寧在市局的聲望猛然提高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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