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落在青石上,那“啟”字浮現的瞬間,路明沒有低頭看。他腳步未停,右臂微沉,袖口滑下一寸,將銅牌邊緣壓進掌心。指尖觸到紋路的刹那,他已算出三處哨點的輪值間隙。
北苑外圍,第一處哨位空著。記錄板上簽了名,墨跡新鮮,筆鋒卻太穩,不像連夜值守的人該有的手筆。路明用指甲在板角刮了一下,碎屑發灰——是昨夜未擦淨的舊印,有人覆新墨遮掩。他沒動記錄,隻在牆根踩斷一根枯枝,斜插進排水溝口,轉身離去。
第二處哨點,兩人當值。一人靠牆打盹,另一人站在崗亭外,目光掃向巷口。路明繞到後巷,從塌了一半的土牆翻入,摸到崗亭背麵。木板上有抓痕,三道並列,深淺一致,是戰紋派弟子用指節叩令的暗記,但今日並無巡令安排。他退開幾步,借著屋簷遮擋,看見那守衛腰間佩刀的係繩打了個死結——戰紋派規矩,刀不離手時繩結必須活扣,這是防突襲的應急準備。死結,意味著刀曾被卸下,交予他人。
第三處最遠,靠近藥穀邊界。他趕到時,正撞見一名弟子提著藥箱離開哨位,箱角沾著泥,泥裡混著半片紫葉——那是藥穀禁用的“迷心草”,三年前因致幻被封。路明沒攔人,隻等他走遠,翻看哨位登記簿。昨夜本該在此值守的兩名戰紋派弟子,名字赫然在列,簽名墨色一致,筆力均勻,像是同一人連筆寫就。
他合上簿子,沿牆根疾行,直奔藏書司側樓。七日內的物資調撥單存於副檔,需三印合驗才能調閱。路明沒去申請,而是等巡值換崗的空檔,從通風井潛入檔案室。丹藥流向記錄上,藥穀三批“凝脈散”被調往北線巡防隊,簽收人是“李承業”。他翻出備案名冊,李承業確有其人,但此人三年前已在南境戰歿,名冊未銷,隻被劃了紅杠。而今這簽名,筆鋒轉折處多了一道鉤尾,是刻意模仿卻畫蛇添足。
他抽出筆,在袖中暗記紙上勾出三條線:哨位冒名、丹藥錯流、死人簽收。三者看似無關,但流向都指向北線三處據點——恰好是九脈地圖中斷裂地脈的延伸節點。
夜風穿窗,吹動案上紙頁。路明抬手壓住,目光落在袖中銅牌上。他取出來,借月光細看背麵暗記。紋路是斷天之戰後遺脈信物的通用刻法,分“斷”“續”“啟”三係。他這塊是“斷”字支脈,昨夜影閣販子銅戒上的紋路卻是“啟”字支——同源不同宗,但都指向蝕淵一脈的殘餘體係。
他起身,直奔演武場檔案閣。閣樓夜間閉鎖,但他知道通風口的鐵柵年久失修。攀至半空,他用一根細鐵絲撥開卡扣,翻身而入。近三年新晉弟子名錄按勢力分類存放。他逐一翻查,鎖定五人:藥穀一人,戰紋派兩人,北苑執事轄下兩人。五人籍貫皆為“雲斷山脈西側”,那是萬年前被夷平的逆修聚居地。更關鍵的是,五人入列審批時間集中在斷天之戰祭日前後,批文上蓋著不同高層的印鑒,但筆跡批注卻出奇一致——“資質尚可,特準錄入”,八個字,四人筆風雷同,墨色偏深,像是同一人代簽。
他合上名錄,指尖在桌沿敲了三下。五人分散各處,卻在同一時段由同一人操辦,目的不是安插眼線,而是布子。像棋,不爭一子得失,而在控局。
回居所途中,他繞道北苑舊宅。那張九脈地圖還在牆上,朱砂劃斷的三條地脈線靜默如常。他沒再觸碰,隻從懷中取出一張空白紙,鋪在桌上,以指為筆,默畫地脈走向。斷裂三線延伸出去,分彆指向北線三據點、藥穀丹房偏院、戰紋派演武場東閣——正是他今夜查出異常的三個核心區域。
他取出炭筆,在紙上標出七點:三處哨位、丹藥錯流終點、五名新晉弟子駐地。七點連成網,中心正是那三處地脈斷口。他圈出中心,寫下“蝕淵”二字,筆尖頓住。
這不是簡單的滲透。是借勢。地脈斷裂處靈流紊亂,曆來難控,如今卻被用來掩人耳目——在混亂中安插人手,調動物資,連高層審批都成了傀儡。對方不急於奪權,而在悄然替換。等某一日,這些節點同時發難,整個北域的運轉體係會從內部崩解。
他燒掉草圖,灰燼倒入茶杯,加水攪勻,潑進牆角排水溝。然後取出一張新紙,畫了一張極簡圖譜:九條地脈,三條標紅,七處節點以黑點標注,旁邊寫“異常頻次:三至五次”。沒有名字,沒有來源,隻有數據。
他封好三封信,分彆寫上藥穀主、戰紋長老、北苑執事的名字。信中隻一句話:“近日巡查有異,疑有外力擾動根基,明日申時,可否閉門共議防患之事?”
寫完,他將信壓在案角,轉身拉開木櫃。銅牌放回底層,aongside那枚舊符印。他沒再看它,而是取出一塊新布條,將左臂重新包紮。血已止,但布條纏到第三圈時,指尖一滑,炭筆從案上滾落,砸在地麵,斷成兩截。
他彎腰去撿,門外傳來腳步聲。不是巡值的節奏,也不是仆役的步頻。那人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在試探地麵的承重。路明沒起身,隻將斷筆握進掌心,指節微微發緊。
門縫下,一片枯葉被風推了進來。葉脈呈放射狀,與地脈圖上的斷裂線,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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