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內燈火晃了一下,技術官的聲音還卡在喉嚨裡。路明沒應,也沒回頭,隻把炭筆從沙盤裡拔出來,隨手扔在陣台邊緣。筆尖撞上玉符,發出一聲輕響,像是敲在所有人繃緊的神經上。
三方玉簡還攤在台麵,靈紋流的微光、符陣的赤紋、藥理青玉的波頻圖,各自獨立,互不相認。地質組的人站在沙盤邊,手按在探針上,指節發白。沒人說話,但空氣裡全是火藥味。
路明走到監錄哨前,按下回放。地脈錄音再度響起,低頻段那一段沉悶的震音擴散開來,帳內地磚微微顫動。他同時調出轉譯陣第一模型的頻寬衝突圖,投影在沙盤上方。兩道波形並列,一處劇烈撕裂的峰值完全重合。
“你們吵的是誰對。”他聲音不高,卻壓住了所有雜音,“而它要的是誰通。”
沒人反駁。鐵脊堡的技術官盯著那道撕裂波,眉頭擰成疙瘩。雲溪閣女子指尖劃過玉簡邊緣,像是在確認什麼數據。藥穀首席低頭看著自己的記錄板,筆沒動。
路明將三方參數玉簡推到陣台中央,啟動共鳴映射。三道光流緩緩升起,在半空交織。低頻段區域,三係統的信號盲區赫然重疊,形成一片死區。那不是誰錯了,而是誰都沒覆蓋到。
“問題不在本源。”他說,“在接口。”
帳內靜了三息。地質組的頭領終於開口:“那還等什麼?直接上脈衝陣探路。數據有了,你們再調模型。”
“盲探?”技術組冷笑,“沒有穩定通道數據,脈衝打進去就是亂頻。地脈反衝,塌了算誰的?”
“不開采,補給線斷了,誰活?”地質組的人拍了下沙盤,“你們磨蹭一天,前線少挖三尺礦。”
路明沒攔。他走到沙盤前,調出監錄哨裡的地脈震動記錄,同步播放晶砂移動的軌跡。投影中,地底三十丈的阻頻層在強震後微微扭曲,邊緣的晶砂像被無形之手推著,緩緩重組結構。
“它不是屏障。”他說,“是反饋層。每一次強震,它都在重新排布。你們現在要的,不是一條路,是一套能跟它對話的方式。”
地質組的人皺眉:“什麼意思?”
“探測即實驗。”路明指向沙盤,“脈衝感應陣每次出波,都是一次試探。它怎麼回應,就是下一步怎麼建模的依據。探一次,通一分。”
技術組的人眼神一動。雲溪閣女子抬頭:“你是說,探測數據反過來喂給轉譯陣?”
“對。”路明點頭,“不是等模型完美再探,而是邊探邊建。地層在變,我們也得變。”
藥穀首席終於開口:“雙係統疊加,地氣紊亂怎麼辦?我們藥理頻譜走的是穩頻,怕乾擾。”
“那就分軌。”路明抓起兩支炭筆,在沙盤上畫出平行線,“一組專攻地質探測,用脈衝陣避開阻頻層,找穩定通道;另一組主攻轉譯陣,拿探測數據逆向建模。兩組每日晨會,進展錄入監錄哨,三方共驗。”
鐵脊堡技術官遲疑:“誰牽頭?”
“我。”路明將一支炭筆插回沙盤,“人今晚組,明早六刻開工。掉鏈子的,退出。”
帳內沒人再爭。三方技術官互相看了一眼,開始低聲討論參數共享的邊界。地質組的人重新檢查探針,準備明日的路徑推演。
路明退到一旁,從袖中取出一小撮晶砂。那是昨夜從灼痕上抹下來的,他一直沒扔。他將晶砂放在一塊未激活的玉符上,指尖輕點,微頻共振啟動。
晶砂緩緩移動,排列成環狀波紋,與地脈錄音的波形高度吻合。不止如此,當共振持續,波紋開始輕微震顫,像是在回應某種隱藏頻率。
雲溪閣女子走近,盯著那圈晶砂:“它在……記錄?”
“也在釋放。”路明低聲道,“它記頻,也釋頻。我們的轉譯陣不必強傳,可以學它——先發弱脈衝,等它反饋,再逆向解析。”
帳內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著那圈晶砂,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地層的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