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報傳入前線大營時,沙盤上的光點正一寸寸熄滅。西北據點最後那道斷續訊號徹底沉寂,連殘響都未留下。親衛隊長快步上前,在路明身側單膝跪地,聲音壓得極低:“敵方內線失聯,東部火並已持續兩個時辰,激進派主將營帳被圍,後勤派封鎖全部補給通道。”
路明站在高台邊緣,指尖輕輕敲擊案沿,節奏如常,九次一組。他沒有回頭,隻問:“趙淵提供的布防圖,核對幾遍了?”
“三遍。”親衛隊長答,“東線主力確已調往內戰前線,中樞防禦空虛,僅剩三成守備力量。他們……現在沒人管後門。”
路明終於轉身,目光掃過靜室角落的沙盤。那裡原本標記著五處節點,如今已被紅痕劃去四道,隻剩中央一處孤懸亮光。他抬手,將一枚灰敗玉簡從袖中取出,放在案上。裂紋縱橫的表麵沾著一點暗色,像是乾涸的血跡。
“傳令鐘響九聲。”他說,“所有參戰領袖,半個時辰內到前線大營議事。”
親衛隊長起身,腳步未動,又低聲問:“總攻時間?”
“今夜子時。”路明看著玉簡,“不提前,也不推遲。他們要清賬,那就當麵算清楚。”
鐘聲很快響起。第一聲震動空氣時,各派戰士已在營外列陣。第二聲起,山道兩側的哨塔陸續熄燈。第九聲落,整個前線陷入一種奇異的寂靜,仿佛連風都停了下來。
大營中央的高台早已清理乾淨,沙盤被移至正中,洪荒星圖懸浮其上,緩緩旋轉。各派領袖陸續抵達,站位依舊分散。玄天宗主立於左翼,地藏閣老靠右而立,其餘人等或抱臂冷觀,或低頭不語。無人交談,也無人靠近彼此。
路明走上高台時,沒有人出聲。他沒穿鎧甲,隻披了一件深色長袍,左手垂在身側,右手搭在案邊。玉簡仍擺在原處,像一塊廢棄的殘骨。
他開口時,聲音不高,卻穿透全場:“昨夜截獲一道密令。”
全場屏息。
“敵首下令,凡俘虜皆斬,典籍儘焚,不留一字。”
有人瞳孔微縮。
“他們知道我們已經看穿他們的裂痕,所以想把過去的一切都燒乾淨。”路明頓了頓,“可他們忘了,火能毀物,也能照出影子。他們越急著掩蓋,就越暴露自己有多怕。”
台下一名年輕戰士抬起頭,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路明繼續說:“趙淵帶來的布防圖已確認無誤。敵軍主力全數調往東部平亂,中樞防線由三支殘部輪守,換防間隙長達十二息。這不是漏洞——這是他們親手拆了自己的牆。”
他抬起手,指尖緩緩劃過唇邊,像在模擬割喉的動作。
“他們以為我們在等破綻。”
停頓片刻,他聲音更低。
“可我們等的,是他們自己把命遞上來。”
死寂。
緊接著,一聲低吼從後排炸開。
“殺!”
那聲音粗啞,帶著壓抑已久的怒意。
又一人接上:“為死在穀道的兄弟討債!”
“為被焚的卷宗報仇!”
應和聲漸漸彙聚,不再是零星呐喊,而是一股沉悶卻堅定的浪潮,在營地上空翻滾。
路明仍不動。
直到喧嘩漸止,他才再次開口:“這一戰,不是為我路明。”
他環視眾人。
“也不是為哪一教、哪一門。”
他抬手指向空中星圖,那上麵標注著數十個已消失的名字。
“是為那些沒能回來的探子,為死在信道裡的傳令者,為所有被抹去痕跡、連屍首都找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