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尖懸在石門前三寸,鋒意如絲,纏住門縫中湧出的黑霧。那霧像是活物,被無形之力勒住,再不敢前進一步。路明站在塔頂,呼吸沉重,掌心的劍柄已被血浸透,滑膩得幾乎握不住。他沒有動,也沒有說話,隻是盯著那扇半開的石門,仿佛在等一個答案。
門後腳步聲停了半息,隨即再度響起,緩慢、平穩,帶著不可違逆的壓迫。
他動了。
左腳向前踏出一步,靴底碾過碎石,發出輕微的摩擦聲。就在腳掌落地的瞬間,石門轟然內縮,黑霧翻滾如潮,一道扭曲的長廊浮現眼前。廊壁由無數破碎鏡麵拚接而成,映出他過往的影子——敗退的背影、倒下的同伴、焚毀的村落。每一步踏下,幻象便多一分真實,耳邊響起低語:“你護不住任何人。”
路明沒有回避。他任由一道幻影刺穿胸口,冷刃入肉的痛感真實得令人窒息。他低頭看了一眼那柄虛幻的刀,聲音極輕:“若我退,洪荒無光。”
話音落,識海深處那團未熄的火猛然一顫,順著經絡燒向四肢百骸。痛楚非但未減,反而被點燃成灼魂之焰,將所有幻象燒成灰燼。他抬起劍鞘,指向長廊儘頭——那裡懸著一柄倒垂的骨笛,虛影流轉,正是回廊核心。
劍未出鞘,僅憑意動。
鋒意如線,割裂虛實。骨笛應聲而斷,整條長廊寸寸崩塌,石門徹底洞開。
塔內幽暗,空氣凝滯。九幽歸墟陣的符紋在地底深處閃爍,幽紫光芒如脈搏跳動。中央高台上,一道枯槁身影盤坐,九目重瞳緩緩睜開,聲音如地底岩層摩擦:“你來了。”
路明走入塔心,劍尖點地,一步步逼近。對方未動,法相卻已升起——九首幽冥帝君,每首麵容各異,怒、怨、妒、懼、悲、貪、妄、惰、疑,低語聲層層疊疊:“你孤僻腹黑,無人可信。”“你所信之人,終將棄你。”“你不過是一枚棋子,走完便棄。”
劍勢一滯。
他停下腳步,低頭看著手中殘劍。卷刃的鋒口映不出光,卻沉得像是壓著整片天地。他忽然笑了,極輕,極冷。
“我本孤身,故無所懼。”
話音落,他棄了所有花巧劍式,隻用最基礎的一式直刺,劍鋒破空,直取中央主首。九首齊鳴,情緒如潮水衝擊神誌,可他心無旁騖,眼中唯有那一寸前進的劍尖。
法相震顫,中央主首瞳孔驟縮。
殘劍刺入其眉心刹那,路明左手猛然握緊劍柄,右掌拍向自己心口。一口血噴出,濺在劍脊上,竟未滑落,反被某種力量牽引,順著裂痕滲入劍身。那劍仿佛活了過來,鋒意暴漲,自內而外炸開。
九首齊聲嘶吼,隨即一一崩解,化作黑煙消散。
高台上的身影劇烈顫抖,枯槁的麵容浮現裂痕,嘴角溢出黑血。他低頭看著胸口貫穿的殘劍,聲音不再低沉,而是透出難以置信的嘶啞:“你……竟以傷證道?”
路明拔劍,退後半步,踉蹌了一下,扶住牆壁才穩住身形。他沒有回答,隻是盯著對方,目光如刀。
首領緩緩抬頭,九目中最後一絲光亮未滅:“你以為……這就結束了?”
他雙手結印,體內靈力瘋狂湧向陣眼。地底轟鳴,九道符紋逆向流轉,血流倒灌,原本熄滅的祭司屍身猛然抽搐,七具屍體同時睜眼,口中發出非人低吟。高塔開始下沉,地脈暴動,裂縫自塔基蔓延,黑霧從地底噴湧而出,帶著腐朽與終結的氣息。
“歸墟同葬。”首領低語,“此陣一旦引爆,三界靈脈儘毀,萬靈神魂皆為我祭品。我不成帝,誰配稱尊?”
路明站在震動的高台上,左臂皮膚開始發黑,經絡寸斷的痛感如毒蛇噬咬。他沒有後退,反而向前走了兩步,將殘劍插入陣眼正中。
劍身沒入三寸,鋒意如網,鎖住九符流轉。高塔震動稍緩,可反噬之力順著劍身湧入體內,五臟六腑如被碾壓。他跪了下來,單膝觸地,卻仍抬頭直視對方。
“你謀萬世,卻不知——”他咳出一口血,聲音卻清晰如刃,“最鋒利的,是不肯閉眼的人。”
首領冷笑:“你擋不住。你已油儘燈枯,連站都站不穩,憑什麼阻止我?”
路明沒有回答。他抬起右手,按在劍柄上,指尖一寸寸覆上那滾燙的金屬。血順著掌心滑落,滴入陣眼縫隙,竟與符紋產生共鳴。九幽歸墟陣的運轉速度開始減緩,幽紫光芒忽明忽暗。
“你以為……封神量劫是為了重定三界秩序?”首領聲音漸弱,卻仍帶著執念,“錯了。那是我族最後的機會——借劫難吞噬萬靈神魂,煉化三界本源,重塑唯一真帝。我不是反派,我是救世者。”
路明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穿透塔壁,傳至外界戰場:“你說你要救世,可你腳下踩的是誰的屍骨?你說你要重塑秩序,可你眼中可曾有過一個活人?”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陣眼深處那仍在掙紮的符紋:“你不是救世者。你是瘋子。”
話音落,他猛然發力,將殘劍徹底壓入陣眼。劍身崩裂,最後一道鋒意如線,貫穿九符核心。地底轟鳴戛然而止,噴湧的黑霧被強行壓製,高塔停止下沉。
首領身體劇烈顫抖,九目逐一熄滅,枯槁的麵容開始龜裂。他盯著路明,嘴唇開合,卻再發不出聲音。
路明跪在陣眼之上,左臂焦黑如炭,右手仍死死握著斷裂的劍柄。他抬頭,透過塔頂裂口望向天空。天邊微亮,晨光刺破雲層,灑在塔頂殘瓦上。
遠處,聯盟戰士的喊殺聲再次響起,雖零散,卻堅定。右翼傳來地藏閣老的厲喝,左翼玄天宗主的槍影再度騰起。死士隊殘存的四人背靠背圍成一圈,仍在死戰。
塔內,首領的身體緩緩倒下,化作一捧灰燼,隨風散去。
路明低頭,看著插入陣眼的殘劍。劍身裂痕遍布,鋒口卷曲,可握在手中,依舊穩如磐石。
他忽然想起南線荒原上,那名瀕死探子最後的話。
“火不焚心,反煉真鋒。”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目光清明如刃。
塔外風勢漸強,卷起塵土與碎甲。他仍跪坐於陣眼之上,未動,未言,唯有右手五指緩緩收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殘劍在陣眼中微微震顫,仿佛回應著某種未儘的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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