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符還在掌心發燙,那四個字像烙鐵刻進視線——“行者將出”。
路明沒有動。指尖微微收緊,符紙邊緣泛起細小的焦痕,餘溫順著指腹蔓延至腕骨,仿佛有一股隱秘的脈動在與他體內殘存的靈力共振。他閉了眼,識海中立刻浮現出三重信息:玄梧的傳訊、古籍上的批注、玉簡裡浮現的雙軌閉環符號。它們各自獨立,卻又彼此糾纏,如同亂線纏繞的絲網,稍一拉扯,便牽動整片思緒劇烈震顫。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雙手結印,靈台微光亮起。截教秘法“三鏡照心”自識海深處激活,三道虛影依次顯現——左側是玄梧站在寒潭邊的身影,聲音低沉重複著“西行非劫,乃局”;中央是《洪荒紀變·卷七》中的文字,墨跡如活物般遊走,“七閃為引,地脈為橋,神位為媒”逐字浮現;右側則是玉簡上那枚扭曲的雙軌符號,緩緩旋轉,首尾相接,循環不息。
三重影像並列運轉,試圖尋找頻率上的共鳴點。可剛一同步,識海便傳來撕裂般的痛感。那些本該清晰的信息開始錯位,玄梧的話音夾雜著古籍的文字碎片,符號的軌跡竟與“九九歸真”的批注重疊,形成一段從未存在過的偽言:“經由神啟,行者執律”。
他猛地睜開眼,額角已有冷汗滑落。這不是推演,是反噬。
咬破舌尖,血腥味瞬間彌漫口中,神誌被刺痛強行拉回。他從懷中取出第二枚青紋丹吞下,藥力入體後稍稍壓住識海的震蕩。不能再用整體映現的方式處理這些信息,每一條線索都像是被精心修飾過的誘餌,稍有不慎就會陷入他人預設的認知陷阱。
他改變策略。
左手輕撫案麵,將三件信息載體平鋪於前:玉符居左,玉簡居中,抄錄古籍的玉板置右。不再追求同時解析,而是逐層剝離。首先剔除所有帶有宗教指向的詞彙——“佛”“經”“正果”“西天”,這些詞太容易引發聯想誤導,極可能已被某種意誌滲透篡改。
剩下的關鍵詞寥寥無幾:七、地脈、神位、鐘聲、閉環、行者。
他盯著這六個詞,逐一在識海中標記。其中,“七”出現了三次:七次閃光、七響鐘聲、七次寒潭震動;“地脈”兩次,一次是古籍所載“地脈為橋”,另一次是他親自布下的監測陣反饋的地底頻震;“神位”則關聯三位異常靈光的神隻,且皆在封神完成後行為詭秘;“鐘聲”僅玄梧提及,逆向而鳴,七響即止;“閉環”出現在玉簡與古籍附圖,形態一致;最後,“行者將出”,是最新也是最直接的預警。
這些信息不再以完整句子呈現,而是化作孤立的節點,在意識中構成一張殘缺的圖譜。他嘗試連接它們。
若以“七”為起點——七閃是信號,七響是呼應,七震是回應。三者時間不同,地點各異,卻共享同一頻率。說明有一種規律性的啟動機製正在運行,且已持續多年。
地脈,則是傳導路徑。無論是閃光還是震動,皆沿特定地脈線路傳播,他曾派人追蹤過東南方的波動,源頭指向西方荒境深處,正是三十年前鐘聲響起之地。
神位呢?為何古籍稱其為“媒”?
他忽然想到那一夜在封神台上察覺的三道滯澀靈光。當時以為隻是法則未穩,如今看來,更像是被外力接入的接口。神位依榜而立,受天道約束,若有人能通過某種方式讓神隻成為通道,便可借其名正言順地影響洪荒秩序,而不驚動天機。
那麼“行者”是誰?
不是神,不是仙,也不是尋常修士。此人尚未現身,但已有預兆。玄梧說“行者將出”,而非“將至”或“將現”,意味著其存在早已埋下,隻待時機成熟便會破局而出。
他深吸一口氣,重新調集三組信息,不再試圖統一解釋,而是假設它們描述的是同一事件的不同階段:
第一階段:三十年前,鐘聲七響,喚醒沉睡機製;
第二階段:封神量劫結束,三道神位被悄然綁定,作為媒介激活;
第三階段:七閃再現,地脈共振,閉環符號顯化,預示通道即將貫通;
第四階段:行者出世,攜帶新律,改寫舊規。
如此一來,《洪荒紀變》所說的“終得正果”與《遺聞錄》批注的“舊神退位”便不再矛盾——前者是表象,後者才是實質。所謂正果,不過是新秩序建立的遮掩之詞。
而“偽經先傳,真經未啟”,或許意味著真正的目的並非弘揚佛法,而是以傳經之名,行替換之實。那些被選中的神位,可能根本不知自己已被利用,他們的職責變動、權限調整,皆在無形中服務於某個更高層級的布局。
是誰在推動這一切?
天庭?未必。若為掌控神權,大可在封神時直接設限,無需繞此彎路。
佛門?有可能,但三十年前西方荒境並無大規模活動記載,鐘聲逆向而鳴,也不合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