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筆落下的“準行”二字尚未乾透,路明已收回目光。他並未如往常般立即批閱下一卷急報,而是抬手在案前虛劃一痕,一道靈光自指尖溢出,迅速沒入殿中懸浮的靈光輿圖。
圖上西行路線依舊延伸,但幾處節點微微顫動,紅光時明時暗。他凝視片刻,忽然並指一引,將三道監察影像從截教密網中調出——黑河蛇窟、北境邪霧、白虎嶺殘脈,三地畫麵依次展開。
蛇窟深處殘留的符紋並非尋常妖術,而是一種被禁封多年的逆靈陣法,其結構與截教古籍中記載的“噬魂歸墟陣”極為相似,隻是更加粗糙,像是有人憑殘本複刻而成。北境邪霧的氣息則更為棘手,那股波動確實與百年前被鎮壓的散修申無涯有關,可申無涯早已神魂俱滅,連轉世之機都被天雷劈碎,怎可能再現蹤跡?
他指尖輕點,將兩處異常數據投射至輿圖對應位置,又調出第三段影像——白虎嶺地脈斷層後,曾有一縷極細微的靈流逆向滲入地下,方向直指昆侖墟舊址。那不是自然流向,更像是某種牽引所致。
路明沉默片刻,低聲喚來執事:“傳令玄冥閣,查近三十年內所有被銷毀的逆靈陣殘卷去向,尤其是流入民間或邊緣宗門的記錄。”
執事領命退下。
他又轉向另一名守值弟子:“聯絡佛門外圍線人,問一句——觀音是否仍坐鎮靈山?取經進度滯後,她可有表態?”
弟子遲疑:“若佛門察覺我們在打探……”
“不必直接詢問。隻需打聽近日是否有金身調動,或是誦經團臨時增派護法。”
話音未落,靈光輿圖忽然一震。西北角一處原本平靜的標記驟然亮起血光——那是黃風嶺。
一名巡查使的聲音通過靈訊傳來:“黃風嶺昨夜突起狂沙,唐僧師徒被困三日,孫悟空數次破障皆被反彈,疑似遭遇高階禁製。”
路明眉心微蹙。黃風嶺不在近期預判的劫難節點上,且按原有軌跡,此地應由天庭巡使提前清理隱患。如今不僅無人乾預,反而出現超規格禁製,說明要麼是天庭失職,要麼……有人刻意放任。
他重新審視三處異常點:黑河、北境、黃風嶺,三地雖相隔甚遠,但若以地脈走向為線串聯,竟恰好構成一個倒置的三角,中心交彙點正是西行必經的一座廢棄古廟——通明觀。
那廟早已荒廢,香火斷絕百年,連地方誌都未收錄。可就在半月前,截教一份邊陲巡查簡報中提到,曾有不明身份者在夜間進入通明觀,停留半個時辰後離去,未留下任何氣息痕跡。
當時這份簡報被歸為低優先級,未作深究。現在回想,那人的行動時間,恰在黑河蛇窟異動前四十八個時辰。
路明緩緩閉目,識海中推演多條線索的交彙可能。若真有一股隱秘力量在暗中操控這些劫難,目的絕非單純阻撓取經。真正的意圖,或許是借西行量劫的氣運動蕩,撬動某些早已封印的存在重臨世間。
而最危險的是,這股力量似乎能避開天庭與佛門的監察網絡,在各方眼皮底下悄然布局。
他睜開眼,再度調出共業池的實時數據。截教仍是貢獻榜首,但近兩日增長趨緩,反倒是離火宗和玄冥閣的任務完成率明顯上升。這本是好事,可若這些任務本身已被汙染呢?
他忽然想到什麼,命人取來最新一批護法任務的地脈留影。一段段回放,直至看到離火宗弟子清除一處山魈巢穴的畫麵。那山魈臨死前發出的嘶吼,並非普通獸音,而是一句扭曲的人語:“祂要醒了。”
聲音極短,幾乎被風聲蓋過,若非路明刻意回溯,極易忽略。
他讓影像暫停在那一幀,仔細辨認山魈口型,確認無誤。
“祂要醒了。”
不是“它”,是“祂”。
這意味著,背後存在一個被某些殘存意識視為尊上的存在。而這個存在,正處在複蘇邊緣。
他起身走到玉碑前。碑上各派貢獻值仍在更新,數字跳動間透著一種虛假的秩序感。可他知道,這場量劫的本質正在偏移。原本是佛門借取經重塑天地信仰,天庭借此整頓妖氛,截教則伺機爭取神位資源。三方博弈雖烈,卻仍在可控範圍。
但現在,規則之外的力量開始介入。
那些妖怪不該有的實力,那些本該沉寂的禁術,那些死而不滅的氣息——它們不屬於任何一方的算計,卻正在改變整個棋局的走向。
他回到案前,取出一枚空白玉符,準備撰寫新的指令。可筆尖懸空,遲遲未落。
直接加強乾預?風險太大。一旦動作過猛,可能暴露截教對局勢的深度掌控,引來佛門與天庭聯手壓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