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懸停在黑碑前,吸力已不再變化,仿佛剛才那陣波動從未發生。路明掌心的隨緣石片靜止不動,表麵浮著一層極淡的灰霧,像是被什麼東西封住了聲響。他沒有收回手,也沒有再靠近半寸,隻是將體內最後一絲靈力沉入丹田,壓得近乎熄滅。
六根立柱上的暗紅紋路已經蔓延至中央,彼此連接成環,地麵微微震顫,節奏與之前“死息”的周期完全不同——快了兩息,亂了節拍。
他知道,這不是警告,是啟動。
眉心一涼,監察符紋早已失效,識海中殘留的幻象仍在翻湧:天穹崩裂、血星旋轉、眾生化塵。那些畫麵像釘子般紮在神識深處,揮之不去。但他沒去驅散,反而任其存在,借那股壓迫感反向推演——若真是未來景象,為何偏偏讓他看見?若是誘導,又為何選擇截教長老的遺言作為引子?
答案隻有一個:它需要一個能聽懂的人。
他緩緩抬起左手,將金屬殘片再次貼上掌心。傷口未愈,血順著指縫滲出,滴落在碑麵裂縫邊緣。血珠沒有滑落,而是被緩緩吸入,如同被某種機製識彆、驗證。
碑內光字悄然浮現,比先前清晰幾分:
“持令者,入塔。”
這一次,他沒有遲疑。
右手並指如劍,在胸前劃過一道逆弧,以精血為引,重繪監察符紋。符痕未成,識海便傳來撕裂般的痛楚,仿佛有無形之物在阻止他清醒。他咬牙,指尖用力劃破眉心,血線蜿蜒而下,符紋終成。
眼前景象驟然清明。
幻象退散,立柱的震動變得可測,每一波能量流動都顯露出規律——並非隨機激活,而是按照某種古老的祭儀節奏推進。十二息一輪,但每三輪後會多出半息紊亂,正是剛才石片失聲的原因。
他低頭看向腳下。
就在血滴入碑縫的瞬間,地麵無聲開裂,一道幽光階梯自黑碑底部延伸向下,深不見底。階梯兩側刻滿扭曲符文,似曾相識,卻又無法辨認。空氣中有種陳舊的氣息,像是千年未啟的密室突然通風。
路明收手,將殘片收回袖中,隨緣石片握緊在掌。他一步踏上階梯。
第一階落下時,體內靈力猛然一滯,像是被抽走一絲。第二階,耳邊響起低語,模糊不清,卻帶著熟悉的音調。第三階,他閉上了眼。
虛影浮現。
左側是截教三代弟子玄昭,十年前失蹤於北荒;右側是執法長老厲風,隕於一場莫名雷劫。他們站在階梯兩側,麵容完整,眼神空洞,嘴唇開合:“不可信……快逃……”
聲音層層疊疊,越來越多。
他知道這不是亡魂,也不是殘念。這是記憶投影,由空間本身模擬而成,目的隻有一個——動搖心誌。
他默念真言,聲不出口,隻在喉間震動:“我執不滅,萬相皆虛。”
識海如鏡,映照出那些虛影的本質:它們的動作同步,呼吸頻率一致,連眼角抽動都分毫不差。不是真實存在過的生命,而是被精心複刻的模板。
他繼續下行。
每踏一步,靈力被抽一絲,身體負擔加重。但他早有準備,主動割破指尖,將一滴心頭血灑向前方階梯。血珠懸浮空中,遲遲不落,直至三息後才緩緩下沉,沿著階梯邊緣滑入黑暗。
路徑安全。
他穩步前行,身影逐漸沒入幽光深處。
階梯儘頭是一間密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