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宣和五年時,在金太祖決定將燕雲六州割讓於宋後,金人每得一城,必遷其民實上京,老弱號哭於道,青壯枷鎖纏身。沿途百姓見此慘狀,民心浮動,道路以目。時平州守將張覺見降卒中有遼舊部,言及金人遷徙之酷,早將降表寫得剴切,內中備述民瘼,隻待時機呈送宋廷。
及燕京交割之日,待宋軍入得城來,便會見空城一座,唯餘殘碑斷碣,狐兔竄於敗垣。金人早已將燕京士民儘數擄往遼東,數十萬百姓輾轉北行,必經平州地界。那日張覺登城望之,見流民扶老攜幼,號泣之聲震動原野,隊伍中更有遼朝舊臣被甲執械押解,枷鎖碰撞之聲恰似寒濤拍岸。
張覺正自心下惻然,忽有親衛來報,言金將催督遷徙甚急,已在城外屠戮數名不願北去的燕民。張覺按劍立於城頭,見夕陽將流民身影拖得長長,恰似一股洪流衝過平州城下,心下已然活絡。恰在此時,探馬又報宋使已至界河,攜帶密信邀他歸宋。張覺撫掌長歎,眼中精光一閃,遙指燕京城方向道:金虜如此暴虐,豈容我等甘為鷹犬?
當晚平州府中燭火徹夜不熄,張覺與心腹將校密議至五更,忽聽得城頭刁鬥之聲驟緊,親兵捧來宋廷蠟丸密詔。他展開看時,見詔書中言及燕山府路虛位以待,不由得擲杯而起,長笑道:天欲我為大宋屏障也!遂點起三千銳卒,於平州城頭豎起宋室龍旗。其時暮色四合,平州城頭旌旗獵獵,一場牽動宋金遼三國的大變,已在這燕山腳下的孤城之中,如地火般悄然醞釀。
宣和五年仲夏,平州守將張覺正於帥府中展圖觀兵,忽有探馬飛報:金左企弓、虞仲文等四臣已過灤河,不日將經平州赴廣寧。張覺手指地圖上燕山走勢,對麾下副將笑道:此天與我機也!當下密遣死士三百,伏於城北栗林之中。那栗林茂密,綠影沉沉,時值五月,枝頭已結青苞,微風過處,颯颯有聲。
三日後辰時,左企弓等四臣車駕果然行入栗林。忽聽得一聲呼哨,伏兵驟起,刀光如練,從萬綠叢中飛斬而出。金臣護衛雖有百騎,怎奈林間地勢逼仄,一時難以列陣,頃刻間便被砍翻大半。左企弓掀開車簾,正欲嗬罵,早被一名壯漢一刀劈落馬下,餘者虞仲文諸人,皆斃於亂刃之中。張覺隨後引兵至,見四臣屍身橫於道側,撫掌長歎:非我張覺背金,實乃金人逼我歸宋也!
不日平州城頭豎起宋旗,降表快馬遞入汴梁。紫宸殿上燭影搖紅,趙佶展開表文,見願以南京歸宋六字,不由得擊節讚歎:朕不遣一兵,複得堅城,真天讚我也!其時殿中群臣皆呼萬歲,唯有趙良嗣麵沉如水,出列奏道:陛下容稟,張覺本遼降將,今背金歸我,已然失信於盟。金人素重然諾,必起傾國之兵來問罪也。
趙佶此時如飲醇酒,哪聽得進逆耳之言,手指殿外笑道:趙卿多慮了,燕雲十六州指日可下,豈因一人而廢萬世之功?說罷竟親自提筆,在降表上朱批二字,遣使者攜誥命金帛往平州去了。趙良嗣見聖意已決,不由得仰天長歎,袍袖下雙手微微顫抖。殿外忽起一陣狂風,卷得簷角銅鈴叮當亂響,將殿內君臣的歡笑聲吹得七零八落,卻無人留意,一場彌天大禍已如陰影般籠罩汴梁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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