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合葬京峴山_鐵馬冰河肝膽照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第316章 合葬京峴山(1 / 1)

東京城的肅穆尚未散儘,宗澤府邸的白幡已換成素白喪幔,層層疊疊垂落庭院,將青磚黛瓦染得一片淒清。治喪七日,府門前的石階被往來吊唁者的腳步磨得發亮,香案上的素燭燃儘了一茬又一茬,燭淚堆積如霜,混著紙錢灰燼,在寒風中打著旋兒飄散。

宗穎身著斬衰孝服,麻衣上未縫一絲絲線,腰束粗麻帶,頭發用麻繩束起,形容枯槁。他是宗澤獨子,自父親薨逝後便未曾合眼,雙眼紅腫得幾乎睜不開,卻依舊強撐著主持喪儀,每一次躬身還禮,都牽動著腹中絞痛——連日來粒米未進,全靠幾口清水維係,支撐他的唯有父親“還都北伐”的遺願與肩頭的責任。

王棣立在宗穎身側,一身齊衰孝服,雖非至親,悲慟卻絲毫不減。他與宗澤相識,便是仰慕老帥忠義,如今良師益友溘然長辭,心中如遭重錘,卻還要強壓悲痛,替宗穎料理雜務。見宗穎身形搖搖欲墜,他悄悄伸手扶了一把,低聲道:“宗兄,保重身體,老帥的後事還需你主持,北伐的心願更需你傳承。”

宗穎點點頭,喉嚨裡擠出一聲沙啞的回應,目光落在廳堂正中那方“忠簡”諡號木牌上。木牌由上好的紫檀木打造,字跡為太學山長親筆所書,遒勁有力,“忠”字一筆一畫如利劍出鞘,“簡”字沉穩如山,仿佛老帥生前的風骨。木牌下方,便是宗澤的靈柩,梓木打造,棺身未施半點漆色,隻在四角雕刻著簡單的回紋,一如老帥清正廉明的一生。

吊唁者絡繹不絕。先是東京府的官吏,一個個身著素服,垂首而入,奉上祭品,對著靈柩深深鞠躬,口中默念“忠簡公千古”;接著是軍營將士,他們列隊而來,甲胄未解,隻是摘掉了頭盔,露出斑駁的發髻,領頭的將領將一麵染血的戰旗放在靈前,那是宗澤鎮守東京時,將士們衝鋒陷陣所用,旗麵上的“宋”字已被硝煙熏得發黑,卻依舊透著一股凜然正氣。

百姓們更是自發前來,禦街兩側的商戶悉數停業,掌櫃的帶著夥計抬著祭品,從街頭排到街尾。前日敲鑼痛哭的老漢,這回捧著一壇自家釀的米酒,小心翼翼地放在靈前,哽咽道:“宗帥,這是您當年犒賞義軍時,最愛喝的米酒,老漢給您帶來了,您慢用……”賣炊餅的小販挑著擔子,擔子上插滿了白色紙花,他將一筐炊餅放在府門前,供吊唁者取用,口中念叨:“宗帥護著咱們東京百姓,如今他走了,咱們也該為他儘一份心。”

三學的士人們身著儒衫,手持素幡,在府門前舉行祭奠儀式。太學山長高聲誦讀祭文,言辭懇切,字字泣血,從宗澤早年為官清正,到晚年鎮守東京、聚兵北伐,儘數道來。一千多名士人齊聲應和,“忠簡公千古”的呼聲震徹雲霄,與黃河的濤聲遙相呼應,引得不少路人駐足落淚。

第七日傍晚,王棣與宗穎在書房商議扶柩之事。案幾上攤著一幅輿圖,宗穎指著鎮江方向,聲音沙啞:“先母陳氏早年病逝,葬於鎮江京峴山,父親生前曾言,百年後願與母親合葬,我欲遵父遺願,扶柩南下。”

王棣頷首:“老帥的心願,我等自當遵從。隻是東京到鎮江,路途千裡,沿途多有山川河流,且如今時局動蕩,恐有不測,需得周密安排。”他沉吟片刻,又道:“我已聯絡了老帥生前親信王彥、張憲諸位將軍,他們願親自護靈,沿途各州府的官員也多是老帥舊部,想必會鼎力相助。”

宗穎望著王棣,眼中滿是感激:“王兄,父親此生能得你這般摯友,實乃幸事。此番南下,勞你費心了。”

王棣擺擺手,目光落在案幾上的遺書與詔書,沉聲道:“我與老帥名為同僚,實則為忘年之交,護靈南下,是我分內之事。隻是老帥的遺願,還需你我日後繼續奔走,懇請官家早日還都北伐,方能告慰老帥在天之靈。”

當夜,諸將齊聚府邸,商議護靈細節。楊再興拍著胸脯道:“大哥放心,我等挑選五百精銳將士,皆是身經百戰之人,定能護得老帥靈柩周全,縱有千難萬險,也絕不退縮!”嶽飛補充道:“沿途糧草物資,我已派人提前籌備,各州府的驛站也已聯絡妥當,可確保行程順利。”

第二日清晨,起靈大典正式舉行。東京城萬人空巷,百姓們自發湧上街頭,夾道相送。靈柩由十六名精壯士卒抬著,緩緩走出府邸,梓木棺身裹著素白綢緞,上麵繡著“忠簡”二字,熠熠生輝。宗穎走在靈柩前方,手持引魂幡,一步一叩首,每一步都走得沉重無比,額頭磕在青石板上,滲出細密的血珠,卻渾然不覺。

王棣緊隨其後,手持宗澤的遺像,遺像上的宗澤目光炯炯,麵容剛毅,仿佛依舊在凝視著這片他誓死守護的土地。楊再興、嶽飛率領五百精銳將士,身著素甲,手持兵刃,分列靈柩兩側,神情肅穆,步伐整齊,甲葉碰撞之聲低沉有力,如同敲在眾人心上的鼓點。

送葬隊伍緩緩前行,禦街兩側的百姓紛紛跪倒在地,哭聲震天。有人捧著紙錢,一邊焚燒一邊哭喊:“宗帥,您慢走啊!”有人提著酒壺,將酒灑在地上,遙敬忠魂;還有孩童被父母抱在懷中,雖不知發生了何事,卻也被這悲傷的氛圍感染,哇哇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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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行至黃河邊,早已備好的渡船停靠在碼頭。楊再興率先跳上渡船,檢查船隻穩固後,揮手示意將士們抬柩上船。靈柩被小心翼翼地抬上船頭,麵朝北方,仿佛宗澤依舊在守望者中原大地。宗穎與王棣並肩站在船尾,望著滔滔黃河水,心中百感交集。

王棣望著黃河水,忽然想起當年宗澤鎮守磁州時,曾帶著他在黃河邊視察防務。老帥指著奔騰的河水,意氣風發地說:“黃河是大宋的屏障,隻要我等堅守不退,金賊便休想跨過黃河一步!待他日北伐,我必親率大軍,渡過黃河,收複故土!”如今,老帥的聲音猶在耳畔,人卻已陰陽相隔,王棣忍不住轉過身,擦拭著眼角的淚水。

渡船緩緩駛離碼頭,百姓們依舊在岸邊揮手哭喊,直到船隻消失在水霧之中。黃河水波濤洶湧,拍打著船舷,仿佛在為這位忠勇之臣嗚咽送行。船上的將士們皆垂首肅立,無人言語,唯有風聲與水聲交織在一起,氣氛悲壯至極。

沿途各州府,官員們早已在城外等候。每到一處,百姓們便自發聚集,焚香祭拜,送葬隊伍不斷壯大。有的百姓提著熱水、乾糧,送到將士們手中;有的則加入送葬隊伍,走一段路,再依依不舍地離去。行至宿州時,恰逢天降大雨,雨水傾盆而下,將士們卻依舊身著素甲,冒雨前行,甲葉上的水珠混著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宗穎想要避雨,王棣卻拉住他:“老帥一生征戰,曆經風霜雨雪,從未退縮,我等豈能因一場大雨而耽誤行程?”宗穎點點頭,任由雨水打濕麻衣,依舊一步一叩首,堅定地向前走去。

這一日,隊伍行至濠州境內,忽然遇到一夥盜匪攔路。為首的盜匪頭目手持大刀,麵目猙獰,大喝一聲:“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將士們見狀,紛紛拔刀相向,怒喝不止。

楊再興正要上前廝殺,王棣卻攔住他,高聲道:“諸位好漢,此乃東京留守、忠簡公宗澤老大人的靈柩,我等奉命扶柩南下,與夫人合葬。宗老大人一生忠勇,鎮守東京,保境安民,想必諸位也是大宋百姓,豈能阻攔忠魂歸葬之路?”

那盜匪頭目聞言,愣在原地。他仔細打量著送葬隊伍,見靈柩上的“忠簡”二字,又看了看將士們身上的素甲與百姓們悲傷的神情,忽然臉色一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高聲道:“小人不知是忠簡公的靈柩,多有冒犯,還望恕罪!”原來,這頭目本是濠州百姓,當年金軍南下時,多虧宗澤率領義軍救援,才保住了性命,心中一直對宗澤感恩戴德。

他當即喝退手下盜匪,對著靈柩磕了三個響頭,哽咽道:“忠簡公,小人感念您的大恩大德,今日願為您護靈一程,送您歸葬!”說罷,便帶領手下盜匪加入送葬隊伍,沿途開路,儘心儘力。

一路南下,曆經一個月的風雨兼程,終於抵達鎮江。鎮江百姓早已聽聞消息,自發湧上街頭,夾道相迎。知府親自率領官員在城外等候,見到靈柩,當即跪倒在地,哽咽道:“忠簡公,鎮江百姓恭迎您回家!”

京峴山位於鎮江城東,山勢平緩,林木蔥鬱,山下有一條小溪潺潺流過,風景清幽。宗穎與王棣登上山頂,望著這片風水寶地,心中稍安。這裡便是宗澤夫人陳氏的安葬之地,十餘年來,宗穎每年都會前來祭拜,如今父親終於可以與母親團聚,也算了卻了一樁心願。

安葬儀式定在三日後舉行。這三日裡,百姓們紛紛上山,為宗澤修建陵墓,有的搬運石塊,有的挖掘墓穴,有的種植鬆柏,人人儘心儘力,不求回報。楊再興、嶽飛率領將士們在山下警戒,確保安葬儀式順利進行。

三日後,合葬大典正式舉行。京峴山上擺滿了素白的挽聯與祭品,百姓們齊聚山下,焚香祭拜。宗穎手持鐵鍬,親手為父親的陵墓添了第一抔土,動作緩慢而沉重,淚水滴落在泥土中,滋潤著新生的草芽。

王棣站在一旁,望著陵墓中合葬的靈柩,心中百感交集。他想起宗澤生前的教誨,想起老帥在書房中秉燭疾書的身影,想起黃河邊那激昂的誓言,眼眶不禁再次濕潤。王彥、張憲等諸將紛紛跪倒在地,對著陵墓深深叩首,口中默念:“忠簡公,您安息吧!我等定不負您的囑托,死守黃河,靜待北伐之日,收複中原,還都開封!”

山下的百姓們也紛紛跪倒,哭聲震天,“忠簡公千古”的呼聲在山穀中回蕩,久久不散。陽光透過雲層,灑在陵墓上,為這片肅穆之地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陵墓前的石碑上,刻著“宋故觀文殿學士通議大夫忠簡公宗澤與夫人陳氏合葬之墓”,字跡遒勁有力,仿佛宗澤的忠魂依舊在守護著這片土地。

王棣扶著宗穎站起身,望著遠方的長江,江水滔滔,向東而去。他知道,宗澤的遺骨雖已入土,但他的忠義之名,他的北伐之誌,必將如同這長江之水,奔流不息,激勵著無數大宋兒女,在這風雨飄搖的亂世中,堅守信念,砥礪前行。

鬆柏迎風挺立,鬱鬱蔥蔥,仿佛在為這位忠勇之臣站崗放哨。宗澤與夫人陳氏合葬於此,終於實現了生前的心願,而他的“還都”誓言,他的“忠簡”風骨,也將永遠留在這片土地上,成為不朽的傳奇。

京峴山的鬆柏還凝著霜露,合葬大典的餘哀未散,宗穎與王棣剛送走最後一批前來祭拜的百姓,山下便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三騎快馬衝破晨霧,騎手身披驛卒的黃色披風,鬢發被汗水浸透,馬腹兩側的驛鈴一路脆響,在清幽的山穀中顯得格外刺耳。

“宗公子、王將軍,東京急報!”為首的驛卒翻身下馬,踉蹌著撲到山腳下,從懷中掏出一封火漆封口的公文,雙手奉上,“官家親下詔書,任命杜充大人繼任東京留守,即刻到任視事!”

宗穎接過公文的手指微微顫抖,火漆上的“禦印”二字鮮紅刺眼,仿佛是父親陵墓前未乾的血跡。他展開詔書,寥寥數語,卻如驚雷在耳邊炸響,一時間隻覺得頭暈目眩,扶住身旁的鬆柏才勉強站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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