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話,把朱元璋說得是麵紅耳赤,尷尬得腳指頭都快在鞋裡摳出一座紫禁城了。
對啊!
他娘的,咱怎麼就忘了這一茬!
私造火器!
這在大明律裡,是跟謀反劃等號的。
他自己定下的規矩,自己給忘了。
實在是……這寶貝太誘人了,讓他一時之間,失了智。
朱棣聽到這話,心裡咯噔一下。
完了。
先生不願意造。
那這事,豈不是又黃了?
他心裡那叫一個急啊,可又不敢開口,生怕惹得先生不快,連這個“乞丐版”的餅,都不給畫了。
整個院子,氣氛那叫一個尷尬。
朱元璋是誰啊?
那可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人精,臉皮比應天府的城牆都厚。
尷尬?
尷尬是什麼,能吃嗎?
他稍微愣了一下,就迅速調整好了狀態。
隻見他搓著手,臉上瞬間堆起了比菊花還燦爛的笑容,湊到李去疾跟前。
“先生,先生您誤會了,誤會了!”
“我……我這不是替您著急嘛!”
朱元璋一副“我都是為了你好”的表情。
“您看,您有這麼大的本事,這麼好的東西,要是就這麼埋沒了,那豈不是太可惜了?那不光是您的損失,那……那更是朝廷的損失,是皇上的損失,是天下萬民的損失啊!”
一頂大帽子,先扣了上去。
李去疾聽得嘴角抽動,心說今天又見識到了,這濃眉大眼的馬大叔,這不輸給自己的胡謅拍馬屁的本事。
朱元璋可不管那個,繼續唾沫橫飛地說道:
“先生,您剛才不是說,不想要爵位的封賞,想讓皇上換個賞賜嗎?”
“我看,這事兒,能成!”
他一拍胸脯,說得斬釘截鐵。
“這造火器的資格,不就是一道聖旨的事兒嘛!”
“您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我豁出這張老臉不要,也去幫您跟宮裡頭求求情!就說您能造利國利民的大寶貝,請皇上開恩,給你發個憑證,特許您能隨意研究製造火器!”
“哦!當然,和製造鐵器一樣,您的火器朝廷都高價收購,絕對不會讓您吃虧!”
“您就當是奉旨造炮,誰敢說半個不字?”
朱元璋越說越興奮,仿佛已經看到無數門“迫擊炮”從李去疾的院子裡源源不斷地運出來。
他生怕李去疾不信,指著旁邊站著的三個兒子。
“先生,您要還是不放心。”
“我這三個不成器的兒子,從今天起,就都押在您這兒!”
朱樉、朱棡、朱棣:“???”
三兄弟當時就懵了。
爹,親爹啊!
您這是把三個兒子給賣了的嗎?
朱元璋可不管他們,梗著脖子,一臉決絕地說道:
“他們給您當雜役也好,當人質也罷!總之,朝廷那邊要是出了任何問題,有人敢來找您的麻煩,您二話不說,先把這三個小兔崽子的腦袋擰下來!”
“我馬某人要是皺一下眉頭,就不是人養的!”
這番話,說得是擲地有聲,感天動地。
要不是知道他那點小心思,李去疾差點就信了。
他看著一臉“壯烈”的朱元璋,和旁邊三個臉色發綠的便宜兒子,隻覺得頭疼。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行了行了。”
李去疾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沒必要,真沒必要。”
“多大點事兒,還用得著押上兒子?馬大叔,你這思想很危險啊。”
他懶得再跟這個戲精附體的馬大叔糾纏,轉過頭,目光落在了從頭到尾都最關心這件事的朱棣身上。
院子裡的喧囂,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知道,正題來了。
李去疾看著朱棣那張緊張、渴望,又帶著一絲不安的年輕臉龐,忽然想起了那個一個月未見的馬肅。
他放緩了聲音,緩緩說道:
“馬四。”
“你五弟說過,他最大的心願,是希望天下的百姓,再也沒有饑餓和疾病。”
“所以,我送了他一個能看見微末世界的‘顯微鏡’,教了他一些生物相關的格物知識,希望他將來能實現他的理想,用他的知識救死扶傷,減少饑餓,造福黎民百姓。”
李去疾頓了頓,目光變得深邃起來。
“而你……”
“你剛才說,你最大的夢想,是馬踏瀚海,封狼居胥,要用雷霆手段,為大明打出一個萬世太平。”
“說白了,你五弟想救人。”
“而你,想殺人。”
這話說的,很直白,甚至有點刺耳。
朱棣的臉,微微白了一下,但他的眼神,沒有絲毫的閃躲。
他迎著李去疾的目光,重重地點了點頭。
“是。”
李去疾笑了。
那笑容裡,沒有讚許,也沒有責備,就是一種平淡。
“救人是一種道,殺人,也是一種道。”
“無所謂高下,隻看本心。”
他靠回躺椅上,重新恢複了那副懶洋洋的樣子,對著朱棣,輕輕地,像是隨口一問。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那這個‘迫擊炮’……能殺人的手藝。”
“你想學嗎?”
李去疾的聲音很輕,很淡。
但在朱棣的耳朵裡,卻不亞於寂靜黑夜裡的一道響雷。
轟隆一下。
將他所有的遲疑、不安、忐忑,全都炸得粉碎。
隻剩下最原始,最炙熱的渴望。
想學嗎?
他做夢都想!
剛才那從雲端跌落穀底,又從穀底被重新拉起的巨大失落與狂喜,已經將他的心神徹底揉碎,又重新塑造。
眼前的先生,不再僅僅是一個身懷絕技的奇人。
而是……傳道者。
傳他心中之“道”的恩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