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淵然領著那群打了雞血似的道士走了。
殿內的文官們,心情複雜。
那可是“千裡傳音”啊!
神仙手段!
就這麼……讓一群野道士先睹為快了?
有的年輕官員的臉上,羨慕和嫉妒已經完全掩飾不住,腸子都快悔青了。
早知道格物院是這等神仙地方,當初說什麼也得想辦法擠進去啊!
朱標對著龍椅上的朱元璋微微躬身告退。
“父皇,兒臣也過去,方便演示‘千裡傳音’。”
朱元璋抬了抬眼皮,嘴角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懶洋洋地揮了揮手,算是準了。
得了許可,朱標轉身便走。
他一動,殿內所有文官的脖子,都跟上了發條似的,齊刷刷地跟著轉了過去。
那一道道目光,熾熱、焦灼、充滿了渴望,幾乎要把朱標的背影燒出洞來。
尤其是趙勇,他的腳尖甚至無意識地向前挪了半步,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即將百米衝刺的姿態。
可朱標的身影,還是毫不留情地消失在了殿門外。
殿門一關,仿佛隔絕了兩個世界。
偏殿裡,瞬間陷入了寂靜。
在場年輕官員們,有一個算一個,全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了。
他們就那麼杵在殿中央,站著不是,坐著也不是。
走?
誰敢走?
皇帝都還沒發話呢,往哪兒走?上廁所也得憋著。
這氣氛,就兩個字——尷尬。
而坐在最上頭的朱元璋,依舊跟個沒事兒人一樣。
他甚至端起一杯送來的茶水,吹著熱氣,不緊不慢地抿著茶水。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把手裡的茶杯放下了。
“啪”的一聲輕響,在這死寂的偏殿裡,跟打雷似的。
所有官員一個激靈,脖子僵硬地抬起頭來。
隻見朱元璋慢悠悠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
他沒看任何人,自個兒背著手,溜溜達達地走下台階,走到了那個剛剛電完人的琉璃瓶子跟前。
那神情,不像是在看什麼神器,倒像是在自家菜園子裡,瞅著一根長勢喜人的大蘿卜。
“嗯,真不錯,比咱上次在李先生那兒見的那個,要做得精細些。”
他嘀咕了一句,聲音不大,但足夠讓離得近的李善長和宋濂聽見。
李善長眼觀鼻,鼻觀心,心裡門兒清。
李先生,又是李先生。這位爺,才是真神仙。
朱元璋看夠了,這才慢悠悠地轉過身,目光在殿裡這群官員臉上一一掃過。
那眼神,不嚴厲,也不凶狠,就是那麼平平常常地看著你。
可被他看到的人,後背的汗毛一根根全豎起來了。
終於,他開口了。
“今天的事,你們都看見了。”
聲音還是不響,但每個字,都十分清晰。
“所謂雷電,不是什麼高高在上,摸不得、碰不得的天威。”
他一根手指,指向了那個琉璃瓶。
“它就是個東西,是能為人所用的東西,是‘格物’能格出來的東西。”
他又抬起頭,看著眾人。
“所謂千裡傳音,雖然是神仙法術,天方夜譚。”
“但咱今天就把話放這兒。”
“隻要這‘格物’的道道,研究透了……”
朱元璋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
“人,一樣能辦到!”
這句話,擲地有聲。
就好像往平靜的湖麵裡扔了一塊巨石,不,是扔了一座山!
整個偏殿的空氣,都跟著嗡嗡作響。
皇帝這是在乾什麼?
他在給“格物”這門學問,做最終的定性!
這不是奇技淫巧,不是旁門左道,更不是什麼蠱惑君王的妖術。
這是大道!是能讓凡人辦到神仙之事的通天大道!
誰反應最快?
李善長。
這位和朱元璋合作了這麼多年的老狐狸,幾乎是在朱元璋話音落下的瞬間,就動了。
他一步從人群裡跨了出來,連思考都不帶思考的,對著朱元璋深深一躬,聲音洪亮如鐘:
“陛下聖明!”
“以人力行神仙事,奪天地之造化!此乃我大明前無古人之盛舉,萬世不移之基業啊!”
什麼叫捧哏的自我修養?
這就是!
時機抓得準,話說得漂亮,態度擺得端正。
既吹捧了皇帝,又肯定了“格物”,還順帶著把這事兒拔高到了“萬世基業”的高度。
滿分作文。
韓國公李善長都表態了,其他人還愣著乾嘛?
宋濂稍微慢了半拍,主要是他腦子裡還在回味“千裡傳音”這四個字帶來的震撼,但反應也不算慢,趕緊跟著出列,躬身附和:
“陛下高瞻遠矚,臣等……望塵莫及!”
有這兩位大佬帶頭,剩下那幫年輕官員哪還敢有彆的想法?
管他什麼儒家道統,管他什麼聖人文章,先跪下喊“聖明”總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