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啟程離開h市的時候，其實洪水的表麵已經開始形成冰渣，細碎的冰晶裹著渾濁的泥沙，在寒風裡簌簌發抖，地球的保護機製正在一步一步地吞噬著萬物。
飛行器一路疾馳，下方的景象逐漸從澤國切換為荒漠。連亙古燥熱的沙漠，都沒能逃過這場席卷天地的寒潮，滾燙的沙礫被一層薄薄的白霜裹得嚴嚴實實，風卷沙塵的呼嘯聲都變得滯澀沉悶，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狂躁。
再往前，便是東山。唐曉下意識地低頭俯瞰。昔日的礦區早已被渾濁的洪水徹底灌滿，嶙峋的礦洞也被泥水封了口，東山山脊裸露的岩石和一些高大的植株還堅挺著。
那些深埋在地下的冤死礦工，怕是再也沒有重見天日、沉冤昭雪的機會了。她想起官方零星的報道：明明調查組才剛集結完畢，一場滔天洪水就轟然降臨，將所有的痕跡都衝刷得乾乾淨淨。
作惡的喬家早已覆滅在末世的洪流裡，可陳小山還活著。
唐曉望著下方霜白的荒漠與死寂的澤國，忽然生出一種荒誕的感慨：在這場席卷一切的天災人禍麵前，就算是像陳小山那樣汲汲營營的人，也不過是天地間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渺小得可憐。
天色又毫無征兆地暗了下來。如今的地球，一天二十四小時裡，竟隻有短短兩三小時能瞥見陽光的影子，漫長的極夜，正裹挾著刺骨的寒意，一步步逼近。
唐曉從黑龍山的山窪裡取出改裝越野車，放進維度倉，開著大金剛房車駛向9號基地。
就在唐曉糾結要不要放過陳小山，將他交給這寒潮肆虐、萬物冰封的末世裡自生自滅時，9號基地的情況卻不容樂觀。
黑暗徹底吞噬了九號基地，才上午十點的樓宇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官方基地的應急燈忽明忽暗，秩序越來越糟。333幢狼頭機器人紅外探測儀的猩紅光點，在14樓到15樓的梯道口明明滅滅，像蟄伏的野獸瞳眸。
潮濕的風裹著腐臭味從樓梯間的縫隙鑽進來，帶著令人牙酸的寒意。張清健剛靠在牆角歇了片刻，就被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驚得繃緊了神經。那聲音越來越近，夾雜著粗重的喘息和暴躁的叫罵，還有金屬器物碰撞的脆響，顯然來者不善。
“就是這裡！14樓！陳總說張清健他們這裡藏著大量物資和淨水片！”一道嘶啞的吼聲劃破死寂，緊接著，梯道口的狼頭機器人驟然發出尖銳的警報聲，猩紅的探測光瘋狂掃射。
夏夏瞬間擋在張清健身前，光學傳感器飛速運轉，鎖定了衝在最前麵的幾道黑影。那些人大多隻裹著破爛的外套，連口罩都沒有，有人手裡攥著生鏽的鋼管，有人扛著不知從哪拆來的消防斧，眼睛在黑暗裡閃著貪婪又瘋狂的光。
“站住！此區域為我們的私人領地，無關人員禁止靠近！”夏夏的聲音冷硬如冰，6台狼頭機器人同時向前一步，金屬軀體碰撞的聲響在黑暗裡格外懾人。
可那些人早已被絕望逼瘋，根本不在乎什麼警告。為首的壯漢啐了一口唾沫，揮舞著消防斧嘶吼：“少廢話！都快餓死病死了，還守著私人領地！把門砸開，搶光他們的東西！”
話音未落，幾十個人就瘋了似的擁擠著撲上來。狼頭機器人立刻啟動防禦模式，機械臂猛地揮出，精準地格擋住鋼管和消防斧，金屬撞擊聲震得人耳膜發疼。竹影和黑塔也瞬間繃緊了神經，背靠背護住張清健，黑塔摸出腰間的短刀，聲音沉得像淬了冰：“這些人感染了病毒，危險！”
張清健的目光掃過那些人的手臂，裸露的皮膚上布滿了潰爛的紅斑，有的還滲著黃水，顯然是病毒感染者。他心頭一沉，剛想開口提醒，就聽見夏夏發出一聲急促的警報：“警告！對方人數過多，請求支援！”
就在這時，15樓的梯道口突然傳來一陣沉重的機械轟鳴。是十二生肖機甲！冬陽改裝後的寅虎機甲率先衝了下來，厚重的金屬腳掌踏在樓梯上，震得灰塵簌簌掉落。機甲肩部的重型機槍緩緩轉動，紅外瞄準線精準地落在那些感染者身上，冬陽的聲音從機甲擴音器裡傳出，帶著機械的嗡鳴：“不想死的，立刻滾！”
感染者們被這突如其來的威懾嚇了一跳，動作頓時滯住。可下一秒，不知是誰喊了一句：“他們人少！衝過去就能活下去！”瘋狂再次壓倒了恐懼，那些人紅著眼睛，不管不顧地繼續往前衝。
“開火！”冬陽的聲音冷冽如霜。
寅虎機甲的機槍瞬間噴出火舌，子彈打在感染者身前的地麵上，濺起一片碎石，逼得他們連連後退。卯兔機甲則靈活地繞到側麵，機械臂射出兩張電網，瞬間將衝在最前麵的幾個人牢牢困住。電流滋滋作響，那些人發出淒厲的慘叫，身體不斷抽搐，很快就沒了動靜。
剩下的人終於怕了，尖叫著轉身往樓下逃，腳步聲很快消失在黑暗的梯道裡。
狼頭機器人的警報聲漸漸平息，猩紅的光點也恢複了平穩的閃爍。竹影鬆了口氣，剛想收起短刀，就聽見張清健急促的咳嗽聲。夏夏連忙扶住他，將靈泉水遞到他嘴邊，擔憂的電子音裡帶了一絲波動：“健哥，你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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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清健喝了兩口靈泉水，擺了擺手，目光望向樓下漆黑的深淵，聲音沙啞：“他們隻是被饑餓和病毒逼瘋的可憐人……”隻是這段時間沒日沒夜的騷擾，實在是讓人熬不住了。話沒說完，就被一陣更密集的腳步聲打斷。
這次的聲音，比剛才更多，更沉。
稀稀疏疏的抓撓聲順著外牆傳來，聲音很輕，竹影卻警覺地發現了，循聲望去，竟看見小餘正扒著光滑的外牆，像蜘蛛般手腳並用地往上爬，單薄的身影在漆黑的夜色裡飛速遊走。
“小心！”竹影低喝一聲，猛地拉開窗，一把將她拽進室內，反手鎖死窗戶。感染者的嘶吼聲就在樓下樓梯間，離得那樣近，仿佛下一秒就要撲上來。
“你瘋了！”竹影的聲音帶著後怕的怒意，“待在501幢員工宿舍區，那邊有機器人守護才安全，這麼多感染者，你怎麼敢從1樓爬上來！”
小餘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臉頰泛著紅，聲音裡帶著點小女孩的膽怯，卻又透著執拗：“我……我聯係不上你們，我不放心。”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個金屬u盤，指尖因為緊張而微微發顫：“我偷聽到陳小山和蔣副基地長的談話了……他們要在明天黎明，用聲波武器掃蕩整個333幢！說是要把清健哥抓住淩遲處死，逼唐曉姐姐主動現身！”
這話一出，屋裡的空氣瞬間凝固。
張清健的臉色驟然一白，劇烈地咳嗽起來，夏夏連忙拍著他的背順氣。冬陽操控著寅虎機甲走上前，金屬手掌穩穩接住那個u盤，指尖的掃描光束落在上麵，光屏上立刻跳出密密麻麻的代碼。
“是真的。”冬陽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這是聲波武器的部署圖紙和啟動密碼，覆蓋範圍剛好能籠罩整棟樓，而且……這武器會乾擾機器人的核心程序，除了清健，我們、我們的狼頭機器人和十二生肖機甲，到時候都會陷入癱瘓。”
竹影的瞳孔猛地收縮，握緊了腰間的短刀：“卑鄙！難怪他隻派感染者來騷擾，根本就是在消耗我們的精力！”
小餘咬著下唇，眼眶泛紅：“還有……陳小山說，如果清健哥你的份量不夠，要是還不通知到唐曉姐姐，就把基地裡所有曉光生活小築的人都抓起來，用我們當誘餌……”
她的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機甲轟鳴聲，猩紅的探照燈劃破黑暗，直直掃過333幢的外牆。
夏夏的光學傳感器瞬間亮起警報：“警告！發現敵方機甲巡邏隊，數量十台，正在靠近！”
張清健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裡的腥甜，眼神變得無比堅定：“不能再等了。立刻發信號給唐曉，告訴她這裡的情況。另外，全員戒備，我們必須撐到她來！”
黑暗中，狼頭機器人的猩紅光點再次亮起，如同燎原的星火，在極夜的寒意裡，燃起了不屈的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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