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裡,棒子麵粥的香味兒像個小鉤子,順著門縫鑽了進來。李秀芹坐在小飯桌旁,低著頭,小口小口地喝著粥,耳根子還帶著點沒褪乾淨的粉紅,就像熟透的水蜜桃,透著一股嬌羞勁兒。氣氛有點微妙的安靜,混雜著劫後餘生的尷尬和彼此心知肚明的臊得慌,仿佛空氣都凝固了,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吱呀”一聲,院門被緩緩推開。婆婆張桂蘭挎著個柳條籃子,邁著她那小巧的步子走了進來。老太太頭發梳得一絲不亂,在腦後挽了個髻,像個精致的小團子,一身漿洗得發白的青布褂子,乾乾淨淨,臉上刻著莊稼人風吹日曬留下的褶子,就像一道道歲月的痕跡,眼神卻精亮得像錐子,仿佛能看穿一切。
“媽?您咋來了?”王鐵柱有點意外,聲音因為宿醉和疼痛,沙啞得像破鑼。
張桂蘭沒搭理兒子,精亮的眼珠子先是在兒媳婦微紅的眼皮子上掃了一圈,那眼神,就像一把尺子,在衡量著什麼。然後跟探照燈似的,精準地落在了王鐵柱那想藏又藏不住的脖子上。那片又紅又腫還帶水泡的“鳳仙印”在日頭底下無所遁形,像個顯眼的大招牌。
老太太撇撇嘴,從籃子裡抓出一把炒南瓜子,自顧自地在小板凳上坐下,“嘎嘣”一聲嗑開一顆,吐掉皮,那動作嫻熟得很,這才慢悠悠地開了口,聲音不高,卻像砂紙磨鍋底,字字刮耳朵:
“哼!”她朝地上啐了口瓜子皮,眼皮子都沒抬,“秀芹啊,”張桂蘭轉向兒媳婦,語氣平淡得像在嘮地裡的苞米,“俺是不是早八百年就跟你說過?”她伸出枯樹枝似的手指頭,毫不客氣地戳向自己那一臉衰相的兒子,“就他?王鐵柱?”
老太太頓了頓,渾濁的老眼裡滿是看透世情的鄙夷:“他那二兩重的膽子,除了跟著拖拉機屁股後麵吃灰,和三天兩頭惦記著你灶上那鍋油汪汪、齁死人的醬大骨頭,”她特意加重了“齁死人”三個字,帶著對兒媳婦手藝的精準點評,“還能有啥花花腸子?”
她撩起眼皮,瞅著兒子脖子上那片“慘烈”的紅腫,眼神像看一塊長歪了的地瓜,毒舌功力全開:“就他這慫樣?前年收麥子,讓地頭一隻炸了窩的馬蜂追得滿場院跑,嚇得尿了褲子!這事兒傳得十裡八鄉都當笑話聽!這種連個帶翅膀的蟲子都能嚇尿炕的主兒,你指望他有膽子去偷李春妮那寡婦的腥?嗤!”
張桂蘭發出一聲短促而極具殺傷力的嗤笑,又“嘎嘣”嗑開一顆瓜子:“省省心吧。他脖子上那玩意兒,”她抬了抬下巴,“一看就是老李家那個混世小魔王狗蛋的‘傑作’。昨兒個晌午,李老栓那老東西在村口槐樹底下還跟人叨叨,說他家那小祖宗用鳳仙花汁子把新過門女婿的西裝都染花了!至於那身騷味兒?”老太太又啐了口瓜子皮,“王婆子哭起來啥德行你不知道?能把樹上的知了都熏啞巴嘍!”
一番話,像盆冰水又像記悶棍,砸得王鐵柱目瞪口呆,啞口無言。他張著嘴,想反駁醬骨頭其實挺香,想辯解那次馬蜂是一大群…但在老娘那洞穿一切、充滿絕對碾壓力量的鄙夷目光下,屁都放不出一個。他隻能臊眉耷眼地低下頭,使勁縮著脖子,想把那片丟人現眼的紅印子藏進腔子裡,臉連著脖子根紅得像煮熟的蝦米,嘴裡蚊子哼哼似的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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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媽說得對…俺…俺可是有媳婦的人…”聲音越說越小,恨不得鑽桌子底下去,那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李秀芹坐在對麵,看著自家男人在婆婆的毒舌下潰不成軍、恨不得原地消失的窘樣,再想想昨晚自己的“驚天烏龍”,那股子壓下去的笑意又拱了上來。她趕緊低下頭,假裝專心致誌地研究棒子麵粥裡的米粒,肩膀卻控製不住地一聳一聳,就像有隻無形的手在撓她癢癢。
張桂蘭把兒媳婦那點小動作儘收眼底,嘴角幾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隨即又板起臉。她不再說話,隻是慢條斯理地嗑著瓜子,“嘎嘣嘎嘣”的聲音在安靜的堂屋裡格外清脆,仿佛在演奏一場獨特的音樂會。仿佛剛才那番足以讓兒子在王家溝社會性死亡的言論,隻是最尋常不過的家長裡短。小小的堂屋裡,隻剩下嗑瓜子的脆響,以及王鐵柱那越來越低的、試圖把自己埋進粥碗裡的嘟囔聲。
第五節:潰爛的印記與深藏的偏方
一頓早飯就在王鐵柱持續的低氣壓和李秀芹努力憋笑的沉默中結束。張桂蘭像陣風似的,把瓜子皮攏進手心,隨手扔到牆角雞窩邊,拍拍身上的灰,撂下一句“東頭老趙家母豬要下崽了,叫我去瞅瞅”,便邁著小腳風風火火地出了院門。留下小兩口大眼瞪小眼,空氣裡彌漫著劫後餘生的鬆弛和一絲揮之不去的尷尬,就像一層薄霧,縈繞在兩人之間。
王鐵柱脖子上那塊“鳳仙印”非但沒好轉,反而像個撒野的孩子,愈發嚴重了。紅腫像傳染病一樣蔓延開,邊緣那幾個透明的小水泡破了,流出黏糊糊的黃水,皮膚又紅又亮,摸上去滾燙滾燙的,鑽心的癢和痛像兩個小惡魔,交替折磨著他,讓他坐立不安,像熱鍋上的螞蟻。他對著破鏡子,眉頭擰成了一個緊緊的疙瘩,嘴裡不停地嘟囔著:“狗蛋這小兔崽子…用的啥鬼鳳仙花…勁兒這麼大…”他沾了點涼水想擦擦,可一碰就疼得像被電擊了一樣,直抽氣。
李秀芹也注意到了那片印子的惡化,一絲不好的預感像條小蛇,爬上心頭。她剛想開口說去村衛生所拿點藥膏,院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拍門聲,伴隨著村長李老栓那變了調的、帶著哭腔的嘶喊:
“鐵柱!鐵柱!開門呐!出大事了!天塌了!”
王鐵柱心裡“咯噔”一下,和李秀芹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驚慌,那眼神就像暴風雨來臨前的烏雲。王鐵柱趿拉著鞋,連鞋帶都顧不上係,急匆匆地跑去開門。
門一開,李老栓那張平時總是端著架子的臉,此刻煞白煞白的,像張白紙,滿頭大汗,跟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一把抓住王鐵柱的胳膊,力氣大得像鐵鉗子,疼得王鐵柱“哎喲”一聲。
“鐵柱!鐵柱兄弟!完了!完了啊!”李老栓的聲音劈了叉,帶著哭腔,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你…你脖子上!那印子!是不是又紅又腫還流黃水?!是不是火燒火燎的疼?!”
王鐵柱心裡那點僥幸徹底沒了,下意識地摸向脖子,聲音都帶著顫抖:“是…是啊?老栓叔,咋…咋回事?”
“造孽啊!造孽啊!”李老栓捶胸頓足,眼淚鼻涕一起流,那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是…是俺家那小祖宗!狗蛋!他…他昨天晌午,跑後山那荒坡子上瘋去了!那坡上有幾棵老漆樹!他…他揪了把鳳仙花,就在那漆樹底下石頭上搗的汁子!那石頭…那石頭以前放過割漆的桶啊!沾了生漆!那花汁子…那花汁子混了生漆的毒啊!”他抓著王鐵柱胳膊的手直哆嗦,“狗蛋那小子手也腫成豬蹄了!剛送到鎮衛生院!大夫說…說這混了生漆的鳳仙花汁毒得很!沾上就起大瘡!爛皮爛肉!搞不好要人命啊!兄弟!你…你快去!快去衛生所!遲了就…就…”李老栓嚇得說不下去了,隻剩下絕望的嗚咽,那聲音,就像受傷的野獸在哀嚎。
這消息,就像一道晴天霹靂,瞬間把王鐵柱劈成了木頭樁子!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頭頂,他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脖子上的那片潰爛,此刻仿佛變成了索命的毒瘡!混了生漆的鳳仙花汁?!爛皮爛肉?!要人命?!
“老栓叔!你…你確定?!”王鐵柱的聲音都變了調,像走了音的破喇叭。
“千真萬確!狗蛋在衛生院打滾呢!那手腫得老高!流黃水!大夫都驚了!兄弟!快走啊!俺對不住你啊!”李老栓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那哭聲,在這寂靜的院子裡回蕩,讓人心裡直發毛。
王鐵柱臉白得像糊窗戶的紙,巨大的恐懼像一張大網,把他緊緊罩住,心都快被攥碎了!他猛地看向跟出來的李秀芹,李秀芹也早已麵無人色,昨晚的笑話和今早的輕鬆煙消雲散,隻剩下冰冷的恐懼,像一層冰霜,籠罩著兩人。
“衛生所!快走!”李秀芹的聲音帶著哭腔,一把抓住王鐵柱的手就要往外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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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院門口傳來一個冷冰冰、慢悠悠的聲音:
“嚎啥嚎?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呢。”
去而複返的張桂蘭挎著她的柳條籃子,邁著小腳穩穩當當地走了進來。她顯然在門外聽了個全乎,臉上卻一絲驚慌也無。青布褂子上還沾著點豬圈的草屑,神情鎮定得像剛串門回來,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慌啥?”張桂蘭的聲音像塊冰,瞬間凍住了小兩口慌亂的腳步。她幾步走到王鐵柱跟前,動作快得不像老太太,一把扯開他捂著脖子的手,力道不小,疼得王鐵柱“嘶”了一聲。
“媽!老栓叔說…”
“閉嘴!抬下巴!”張桂蘭不耐煩地打斷,語氣不容置疑,像個威嚴的將軍。她湊近了,眯著那雙老辣的眼睛,像老農看莊稼一樣,仔仔細細地打量著王鐵柱脖子上那片又紅又腫、流著黃水的潰爛處,甚至還伸出粗糙的手指頭,輕輕按了按邊緣發硬的皮膚。
王鐵柱疼得直抽冷氣,心裡直犯嘀咕:老娘這是啥情況,咋一點都不著急呢?
張桂蘭皺了皺眉,渾濁的老眼裡閃過一絲嫌棄,咂咂嘴:“嘖,”她發出一聲不滿的咋舌,抬起頭,目光掃過兒子兒媳慘白的臉,語氣裡充滿了對“次品”的不滿意,“混了生漆的鳳仙花汁…毒性是比光沾點漆樹葉子大點…李老栓家這小崽子,手也太欠了!”
毒性大點?王鐵柱和李秀芹徹底懵了!老娘這語氣…怎麼像在說地裡的雜草沒鋤乾淨?這可是會要人命的毒啊!
隻見張桂蘭放下柳條籃子,變戲法似的從籃子最底下,摸出個皺巴巴的作業本和半截鉛筆頭。她把本子攤在院裡的小石磨上,舔了舔鉛筆頭,“唰唰唰”地寫了起來,那字跡歪歪扭扭卻透著股利落勁兒。
“媽…您…您這是乾啥?”王鐵柱看著老娘那架勢,聲音發顫,心裡像揣了隻兔子,砰砰直跳。
張桂蘭頭也不抬,繼續寫,嘴裡念叨著:“乾啥?開方子。”她把寫滿字的那頁紙撕下來,塞到呆若木雞的李秀芹手裡,“去,照這個抓藥,三碗水煎成一碗,外敷內服都行。”
李秀芹低頭一看,紙上寫著:“防風草二兩,甘草半兩,金銀花藤一把,野菊花搗爛外敷。”字跡潦草卻清晰,就像一個個神秘的咒語。
“怕啥?”張桂蘭抬眼瞥了兒子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大驚小怪、沒見過世麵的愣頭青,嘴角甚至勾起一絲極其細微、帶著絕對掌控力的弧度。
“你以為,我讓你隔三差五就滾回來啃那鍋齁死人的醬大骨頭,”她慢悠悠地拍了拍手上沾的鉛筆灰,眼神瞟向灶房方向,“真就隻是為了堵你這張饞嘴?”
“閉嘴!抬下巴!”張桂蘭不耐煩地打斷,語氣不容置疑,像個威嚴的將軍在戰場上發號施令。她眼神犀利,透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讓王鐵柱和李秀芹瞬間安靜下來,乖乖照做。王鐵柱隻得微微抬起下巴,露出那片紅腫潰爛的脖子,心裡既緊張又疑惑,不知道老娘到底要做什麼。
張桂蘭湊近了,幾乎把臉貼到王鐵柱的脖子上,眯著那雙曆經歲月打磨、卻依舊老辣的眼睛,像一位經驗豐富的老農審視即將豐收的莊稼,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那片又紅又腫、正汩汩流著黃水的潰爛處。她的眼神中帶著一種探究,仿佛要從這潰爛的皮膚上解讀出所有的秘密。她甚至還伸出那布滿老繭、粗糙得如同砂紙的手指頭,輕輕按了按邊緣發硬的皮膚,每一下按壓都像是在進行一場嚴謹的醫學診斷。
王鐵柱疼得倒吸一口冷氣,身體忍不住微微顫抖,嘴裡“嘶嘶”地抽著氣,但在老娘的威嚴下,愣是不敢動彈分毫,隻能咬牙忍著。他心裡直犯嘀咕:老娘這是啥情況,咋一點都不著急呢?都這時候了,還這麼淡定,莫不是有啥法子?可彆是在嚇唬我們吧?
張桂蘭皺了皺眉,渾濁的老眼裡閃過一絲嫌棄,咂咂嘴:“嘖,”她發出一聲不滿的咋舌,這聲音在寂靜的院子裡格外清晰,仿佛在對這潰爛的傷口表達著強烈的不滿。她抬起頭,目光如電,快速掃過兒子兒媳慘白的臉,語氣裡充滿了對“次品”的不滿意,“混了生漆的鳳仙花汁…毒性是比光沾點漆樹葉子大點…李老栓家這小崽子,手也太欠了!這要是留下啥疤,以後有你小子好看的!”
毒性大點?王鐵柱和李秀芹徹底懵了!老娘這語氣…怎麼像在說地裡的雜草沒鋤乾淨?這可是會要人命的毒啊!兩人對視一眼,眼神裡滿是驚恐與困惑,不明白張桂蘭為何如此鎮定自若。他們的心跳急速加快,仿佛要衝破胸膛,腦海中一片混亂,不知道等待他們的將是什麼。
隻見張桂蘭放下柳條籃子,動作利落地像是要奔赴一場戰鬥。她變戲法似的從籃子最底下,摸出個皺巴巴的作業本和半截鉛筆頭。那作業本像是經曆了無數次的翻閱和折騰,邊角都卷了起來,紙張也泛黃發脆;鉛筆頭更是短得可憐,幾乎要捏不住了,但她卻像握著稀世珍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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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本子攤在院裡那布滿歲月痕跡的小石磨上,小石磨的表麵被磨得光滑無比,見證了無數次的穀物研磨。張桂蘭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鉛筆頭,那模樣就像回到了她的學生時代,準備認真書寫人生的篇章。緊接著,她運筆如飛,“唰唰唰”地寫了起來,那字跡雖然歪歪扭扭,卻透著一股不容小覷的利落勁兒,仿佛每一筆都蘊含著她對生活的深刻理解和豐富經驗。
“媽…您…您這是乾啥?”王鐵柱看著老娘那架勢,聲音不自覺地發顫,心裡像揣了隻兔子,砰砰直跳。他實在想不明白,都火燒眉毛了,老娘怎麼還有心思寫東西。
張桂蘭頭也不抬,手上的筆不停地揮動,嘴裡快速念叨著:“乾啥?開方子。你小子彆慌,這點事兒還難不倒我。想當年,你姥姥教我的這些土方子,那可都是救人的寶貝。”她把寫滿字的那頁紙撕下來,動作果斷乾脆,然後塞到呆若木雞的李秀芹手裡,“去,照這個抓藥,三碗水煎成一碗,外敷內服都行。記住,藥要煎得濃一些,效果才好。”
李秀芹低頭一看,紙上寫著:“防風草二兩,甘草半兩,金銀花藤一把,野菊花搗爛外敷。”字跡潦草卻清晰,就像一個個神秘的咒語,承載著治愈傷痛的希望。她看著這些陌生的草藥名字,心中既充滿了疑惑,又隱隱燃起一絲希望。
“怕啥?”張桂蘭抬眼瞥了兒子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大驚小怪、沒見過世麵的愣頭青,嘴角甚至勾起一絲極其細微、帶著絕對掌控力的弧度。她似乎對自己的方子充滿了信心,這種信心也像一股無形的力量,在這緊張的氛圍中,給慌亂的小兩口帶來了一絲安慰。
“你以為,我讓你隔三差五就滾回來啃那鍋齁死人的醬大骨頭,”她慢悠悠地拍了拍手上沾的鉛筆灰,眼神瞟向灶房方向,灶房裡似乎還彌漫著昨晚醬大骨頭的香氣,“真就隻是為了堵你這張饞嘴?我可沒那麼閒工夫。”
張桂蘭的聲音不高,卻像平地一聲驚雷,炸得小兩口魂飛魄散。他們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張桂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將徹底顛覆他們的認知。
“那鍋骨頭湯裡,我加了料。”張桂蘭一字一頓地說道,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顆重磅炸彈,在王鐵柱和李秀芹的心中激起千層浪。
“每次燉肉,都抓一小把,曬乾的防風草根。”她繼續說道,語氣平靜卻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專防你這種走山串林、容易沾上漆樹毒的倒黴蛋。我就知道你小子沒個安分勁兒,遲早得出點事兒。”
王鐵柱和李秀芹徹底石化!如同兩尊被雷劈焦了的泥菩薩!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張得能塞進個鵝蛋,腦子裡被這匪夷所思的真相轟得一片空白!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平日裡那鍋香噴噴的醬大骨頭,竟然隱藏著這樣的秘密。防風草?!加在醬骨頭裡?!老娘自己放的?!這一切都太不可思議了,仿佛是一場荒誕的夢境。
張桂蘭無視了兒子兒媳足以震塌房梁的震驚。她看著王鐵柱脖子上那片雖然潰爛、但似乎…似乎因為她的出現和話語,那紅腫蔓延的勢頭明顯被遏製住的毒瘡,臉上露出一絲屬於老輩人的、對自家土方子管用的篤定。那笑容中帶著一種曆經歲月沉澱的自信,仿佛在向世界宣告,她的經驗和智慧足以戰勝眼前的困境。
“混了點生漆汁子而已,”張桂蘭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力道不小,像是在給他打氣,“毒性大了點,死不了人。頂多…讓你脖子上這‘鳳仙印’多爛兩天,當個現成的教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到處亂跑,沾惹這些麻煩。”她挎起柳條籃子,轉身朝院外走,那背影顯得那麼堅定而從容,仿佛一切都在她的計劃之中。
走到院門口,她停住腳步,沒回頭,隻丟下一句:“晌午去衛生所,讓劉赤腳給你清下創口。還有,”她頓了頓,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晚上滾回來吃飯。鍋裡還剩半鍋醬骨頭湯,全給你留著。湯…得多喝兩碗。”那聲音雖然不大,卻充滿了威嚴,讓人無法抗拒。
院門“吱呀”一聲關上,隔絕了張桂蘭那矮小卻如同定海神針般不可撼動的背影。院子裡隻剩下死一般的寂靜。王鐵柱僵硬地抬起手,顫抖著摸向自己脖子上那片又痛又癢、還在流黃水的潰爛處,又緩緩低頭,看向自己胳膊上那個已經結痂的針眼。再抬起頭,看向堂屋飯桌上那個空蕩蕩的、昨晚曾盛滿了“特製”醬大骨頭的粗瓷海碗…那海碗靜靜地擺在那裡,仿佛在訴說著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身邊同樣魂飛天外的媳婦李秀芹臉上。夫妻倆的目光在空中交彙,裡麵充滿了極致的荒謬、後怕、震撼,以及對那位深藏不露、仿佛能掐會算的婆婆大人…那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如同仰望祖宗牌位般的敬畏。王鐵柱喉嚨艱難地滾動了一下,發出一個乾澀到極點的氣音,瞳孔深處倒映著那個空空如也的海碗,地震般劇烈收縮著:“…醬…骨…頭…湯…”仿佛這個詞包含了所有的複雜情感,讓人回味無窮,又感慨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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