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林曉冉彎腰，小心翼翼地把卡進磚縫的鞋跟拔出來，鞋跟沒斷，卻沾了點泥土，她隨手在草地上蹭了蹭，“就穿這件，沾點機油才像真正的老師傅。”她把名片往陳陽手裡又塞了塞，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掌心，像羽毛輕輕劃過，“上麵有地址，明天上午九點，可彆遲到了，我爸那人最看重守時，遲到一分鐘都要念叨半天。”
兩人一起走到充電樁旁，陳陽的藍色電瓶車還在“嗡嗡”充電，車筐裡的保溫杯歪在一邊，車座上的碎花布在風裡輕輕晃著。林曉冉伸手摸了摸那塊布，布料軟軟的，帶著點陽光曬過的溫度，上麵繡著朵歪歪扭扭的向日葵，花瓣還不一樣大，針腳也疏密不均。“這坐墊挺彆致的，是你媽媽繡的吧？”
“嗯，我媽走得早，這是她生前繡的，我一直沒舍得換。”陳陽的聲音低了點，眼神卻很溫柔，像在回憶什麼溫暖的事，“我爸說，修車的開電瓶車挺好，既能知道電池續航怎麼樣，又能隨時停下來幫彆人。上次我在路上看見個老奶奶推著三輪車爬坡，我就停下來幫她推，她還給了我個蘋果，可甜了，比超市買的甜多了。”
陳大爺騎著電動車要走，車筐裡的螺絲還在叮當作響。“小子，彆忘了明天帶齊工具！尤其是那個新的萬用表，彆又落在家裡！”他回頭衝林曉冉揮揮手，金牙閃著光，“姑娘，明天我讓他帶點自家種的西紅柿，是我老伴生前種的品種，甜得很，給你嘗嘗！”
第四節：修車鋪的續集
林氏汽修店的卷簾門剛“嘩啦”拉開，外麵就傳來電瓶車的“滴滴”聲。林曉冉抬頭一看，陳陽騎著他的藍色電瓶車來了，車筐裡放著個白色保溫桶，還有那本磨得卷邊的修車筆記，工裝外套明顯洗過，雖然還有淡淡的機油味，但袖口的油汙不見了，領口也熨得平平整整，頭發梳得整整齊齊，還用發膠固定了一下，看起來精神了不少。
“來得挺早，比我還早十分鐘。”林曉冉穿著件灰色工作服，頭發紮成利落的馬尾，額前彆著個黑色發夾，手裡拿著個待修的特斯拉充電樁，線頭上還纏著半截藍色電工膠布。“正好，這個昨天壞了，車主急著用，說今天要跑長途，你看看能不能修。”
陳陽放下保溫桶，從工具箱裡拿出萬用表，動作熟練得像在自己家一樣。他先把充電樁插上電，萬用表的紅色探針輕輕搭在正極接口上，黑色探針接負極，眼睛緊緊盯著表盤，睫毛低垂著，側臉的線條在晨光裡顯得格外認真。“是保險絲燒了，還有這根地線接觸不良，氧化得厲害。”他指著電路板上一個發黑的焊點，指尖輕輕碰了碰，“得重新焊一下，再換個20a的耐高溫保險絲，不然下次充電時電流過大，還會燒。”
林曉冉的父親林師傅從裡屋出來，手裡端著杯熱茶，杯壁上還沾著點茶漬，看見陳陽就笑：“你就是王阿姨說的小陳吧？看著就踏實，不像以前來的那些小夥子，油嘴滑舌的。”他蹲在旁邊看陳陽操作，手指點了點電路板上的電容，“我這老骨頭，對新能源車的電路實在摸不透，上次修個比亞迪，查了半天都沒找到問題，還是曉冉查資料到半夜，才弄明白是電池管理係統出了故障。”
陳陽的耳朵又紅了，手裡的電烙鐵穩穩的，沒有一絲晃動。焊錫融化後滴在電路板上，凝成顆圓潤的銀珠，和周圍的焊點完美融合。“林師傅，我還有很多要學的，您多指點我。”他說話時沒抬頭，注意力全在手裡的活上，那股認真勁兒，讓林曉冉想起自己第一次獨立評估二手車時的樣子——緊張又專注，生怕出一點差錯。
中午吃飯時，林曉冉從附近的食堂打了三份飯，兩葷一素，還特意多要了份西紅柿炒蛋。陳陽打開保溫桶，裡麵是洗得乾乾淨淨的西紅柿，個個紅得發亮，還帶著新鮮的泥土氣息。“這是我爸種的，他說讓你嘗嘗，比外麵買的甜，沒打農藥，洗乾淨就能吃。”他用筷子夾起最大的一個西紅柿，小心翼翼地放進林曉冉的碗裡，筷子碰到她的碗沿，發出輕輕的“叮”聲，耳朵又開始發燙，連脖子都紅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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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師傅喝著白酒，看著兩個年輕人低頭吃飯，時不時偷偷對視一眼，突然開口：“我這姑娘，以前介紹的對象不少，不是嫌人家沒本事，就是嫌人家太油滑，總說‘不踏實的人，靠不住’。”他呷了口酒，眼神裡帶著點欣慰，“其實我知道，她就是想找個踏實乾活、不吹牛的，像你這樣，修東西比說話多的，最合她的脾氣。”
陳陽的臉埋在米飯裡，隻露出雙發紅的耳朵，連扒飯的動作都慢了不少。林曉冉偷偷踢了踢他的工裝褲腿，見他猛地抬頭，像受驚的小鹿似的瞪圓眼睛，又趕緊低下頭，用筷子戳著碗裡的西紅柿炒蛋，憋不住地笑。“快吃啊，菜都要涼了。”她把自己碗裡的紅燒肉夾給他一塊，“我爸燉的肉，你嘗嘗，比外麵餐館的還香。”
陳陽的耳朵更紅了，接過肉的手都在輕微發顫，塞進嘴裡時差點燙到舌頭，卻還是含糊著說“好吃”。林師傅看在眼裡，放下酒杯笑出聲：“這小子，平時在自家店裡吃飯狼吞虎咽的，今天倒跟個姑娘似的斯文。”陳陽嘴裡的飯還沒咽下去，聞言差點嗆到，林曉冉趕緊遞過水杯，指尖碰到他的手背，兩人又像觸電似的縮回，卻都忍不住偷偷看對方，食堂裡飄著的油煙味，似乎都裹上了點甜意。
吃完飯，陳陽主動收拾碗筷，連碗沿的油漬都擦得乾乾淨淨。剛把碗放進消毒櫃，外麵就傳來汽車的鳴笛聲——一輛比亞迪漢停在店門口，車主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滿頭大汗地衝進店裡：“師傅！麻煩幫幫忙！續航突然從五百公裡掉到兩百公裡，我下午還要去接客戶，這可怎麼辦啊！”
陳陽立刻拿起工具箱，跟著車主跑出去。他先打開引擎蓋，用診斷儀連接車載電腦，屏幕上的數據飛快跳動，他皺著眉看了半天，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調出電池組的詳細參數。“是第三節的電芯出問題了，電壓隻有2.8v，正常應該在3.7v左右。”他指著屏幕上的曲線，“可能是之前充電時電壓不穩，導致電芯受損，得拆開電池包換電芯。”
林曉冉也湊過去看，兩人的肩膀時不時碰到一起，她能聞到陳陽身上淡淡的機油味，混著剛才西紅柿的甜味，格外讓人安心。“拆電池包的時候要注意，比亞迪的刀片電池密封性好，彆把密封圈弄壞了。”她提醒道，遞過去一把專用扳手，“上次我爸拆的時候就差點弄破，後來花了半天時間才找到適配的密封圈。”
陳陽點點頭，接過扳手的動作很輕，生怕碰到她的手。他蹲在車旁，小心翼翼地拆開電池包的螺絲，陽光透過店門口的遮陽棚照下來，在他的側臉投下淡淡的陰影。林師傅在旁邊看著，悄悄對林曉冉使了個眼色，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這小子乾活時的認真勁兒，跟他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換完電芯，陳陽又用診斷儀重新校準電池參數，屏幕上的續航數值慢慢回升到四百八十公裡。車主高興得直拍他的肩膀：“小夥子，你這手藝真不錯！比4s店的師傅還厲害，收費還便宜！以後我車有問題，就找你！”陳陽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應該的”，又叮囑車主“最近彆用快充，先用慢充充幾次，讓電池適應一下”。
車主走後，店裡安靜下來。陳陽收拾工具箱時，發現林曉冉正盯著他那本修車筆記看，臉一下子紅了，趕緊想搶回來：“彆看了，寫得不好……”林曉冉卻把筆記舉得高高的，指著其中一頁：“你這畫的電動車，車輪怎麼還是正方形的？比我小時候畫的還醜。”陳陽急得直跺腳，卻又不敢碰她，隻能站在原地，耳朵紅得像要滴血。
林曉冉看著他慌張的樣子，突然覺得心裡軟軟的。她把筆記遞給他，輕聲說：“其實挺可愛的，比那些花裡胡哨的情書還讓人喜歡。”陳陽愣住了，抬頭看向她，正好對上她含笑的眼睛，陽光在她的瞳孔裡閃著光，比任何車燈都亮。他突然想起王阿姨說的“真心對人，就能被人真心對待”，原來這句話是真的。
第五節：陽光下的引擎蓋
三個月後的一個下午，陽光正好，透過林氏汽修店的玻璃窗，在地上灑下大片光斑。林曉冉拿著輛特斯拉的電池組圖紙，湊到正在焊電路的陳陽身邊，手指輕輕點了點圖紙上的節點：“王阿姨昨天給我打電話，問咱們這‘相親續集’啥時候殺青，她說她還等著喝喜酒呢，連紅包都準備好了。”
陳陽手裡的電烙鐵頓了頓，焊錫滴在電路板上，凝成顆小小的銀珠。他放下電烙鐵，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從口袋裡掏出個用細鐵絲彎成的戒指——鐵絲被打磨得很光滑，上麵串著顆小小的ed燈珠，燈珠周圍還繞著細細的銅絲，雖然做工不算精致，卻看得出來花了不少心思。“這是我從壞了的電路板上拆下來的燈珠，亮起來是暖黃色的，像你喜歡的向日葵顏色。”他的手有點抖，把戒指遞過去時，指尖都在發顫，“我本來想給你買個鑽戒，可我爸說，自己做的更有意義，能讓你記住咱們是怎麼認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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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曉冉笑著接過戒指，戴在無名指上，大小剛剛好。她按了下燈珠側麵的小開關，暖黃的光立刻亮了起來，映在她的笑臉上，比任何鑽戒都耀眼。“我爸說了，彩禮不用多，你把上次那輛奔馳的車門敲平了就行——他說想看看你的手藝有沒有進步，要是敲得好，就把他那套傳了三十年的扳手送給你。”
正說著，陳大爺騎著電動車來送零件，車筐裡裝著剛從菜園摘的西紅柿，紅得像小燈籠，還帶著新鮮的泥土。“小子，彆忘了明天跟我去取那輛奔馳！原主說知道咱們要結婚，願意再降五千塊，就當給你們隨禮了！”他看見林曉冉手上的戒指，突然笑得露出金牙，聲音也大了幾分，“我就說嘛，實在人有實在福！修過的車不會騙你，真心對人的姑娘也不會騙你，你們倆啊，就是天生一對！”
陳陽撓著頭笑，伸手握住林曉冉的手——她的手比他的軟，卻也沾了點機油味，是這三個月來一起修車留下的痕跡。兩人走到店門口，陽光落在他們身上，也落在旁邊那輛剛修好的奔馳上。陳陽指著車門上那道被他敲平的凹痕：“你看，現在一點都看不出來了吧？我練了好幾天，手都酸了。”林曉冉點點頭，靠在他的肩膀上，看著遠處的雲慢慢飄過，心裡滿是踏實。
這時，之前那個修比亞迪漢的車主路過，看見他們笑著打招呼：“小陳師傅，林小姐，聽說你們要結婚了？恭喜啊！到時候我一定去喝喜酒！”陳陽笑著應下來，拉著林曉冉的手更緊了。他突然覺得，當初借車相親的緊張，被拆穿時的尷尬，都成了最珍貴的回憶——如果不是那輛奔馳，不是引擎蓋上的工具箱，他可能永遠不會遇到林曉冉。
陽光穿過香樟樹葉，落在引擎蓋上，反射出溫暖的光。林曉冉看著手上的ed戒指，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公園見到陳陽時的樣子——他穿著沾著機油的工裝，緊張得耳朵發紅，卻還是堅持說真話。原來愛情從來不是豪車玫瑰，而是像陳陽修過的車一樣，每一顆螺絲都擰得穩穩的，每一道焊點都做得紮紮實實，用真心換真心，才能走得長遠。
陳陽低頭，在林曉冉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陽光的溫度混著心跳的節奏，成了這個午後最溫柔的風景。遠處，陳大爺正哼著歌摘西紅柿，車筐裡的螺絲偶爾發出叮當作響的聲音，像是在為他們的幸福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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