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驚魂的沐浴夜
7月8日的南京像個密不透風的蒸籠，晚九點的熱浪裹著油煙味鑽進居民樓。陳雨桐把浴室的窗戶推開條縫，試圖讓穿堂風驅散水汽。磨砂玻璃上凝結的水珠順著紋路滑落，在窗台上積成小小的水窪，映出對麵樓房零星的燈火。
作為軟件公司的測試工程師，她習慣在加班後泡個熱水澡。浴室裡的藍牙音箱正播放著輕音樂，泡沫從沐浴球上簌簌落下，在瓷磚上積成白色的小丘。就在她伸手去關熱水器時，眼角的餘光瞥見窗縫外有個黑影——有人正踮著腳，手機鏡頭卡在窗框與牆壁的縫隙間，屏幕的藍光在夜色中閃得刺眼。
“啊！”尖叫卡在喉嚨裡，陳雨桐猛地拉過浴巾裹住身體，順手抓起淋浴噴頭朝窗外猛砸。金屬噴頭撞在防盜窗上發出巨響，黑影像受驚的貓一樣竄下樓，樓道裡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混雜著外賣箱碰撞牆壁的悶響。
她癱坐在浴室地板上，熱水順著瓷磚縫隙流到腳邊，卻感覺渾身冰冷。三個月前剛租的房子，中介說這片老小區安保好，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手機在洗漱台上震動，是閨蜜發來的消息：“剛看到小區群裡有人發視頻，說有外賣員在樓道偷拍！”
陳雨桐顫抖著手點開小區業主群，一段十五秒的監控錄像正在瘋傳：穿藍色工裝的外賣員背著送餐箱，在三樓樓道裡來回踱步，趁電梯門關閉的瞬間突然衝向一扇窗戶，踮起的腳尖讓他的背影在監控裡顯得格外詭異。拍攝角度顯然來自對門鄰居的貓眼，畫麵晃動中能看清他胸前的工牌編號——0735。
“是302的陳小姐家！”有人在群裡她，“我剛才聽見你家有響聲，趕緊調了監控。”
血液瞬間衝上頭頂，陳雨桐抓起浴巾裹緊身體，抓起手機撥打110。報警時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重複了三遍才說清地址：“他還在樓裡嗎？會不會回來報複？”
接線員的聲音很鎮定：“民警已經在路上了，請鎖好門窗不要開門。”
掛了電話，她才發現浴室的窗戶鎖扣是壞的，隻能勉強搭上。三個月前入住時跟中介提過，對方總說“下周就修”，拖延到現在成了致命的漏洞。窗外的蟬鳴突然變得尖銳，像是無數隻眼睛在黑暗中窺視，她衝到客廳把所有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連沙發縫裡都塞了毛巾。
樓下傳來警笛聲時，陳雨桐正蹲在門後數貓眼上的劃痕。這扇門是二手房東換的廉價貨，貓眼鬆動得能塞進一根手指。她突然想起上周六下午，也是這個時間，有個外賣員送餐時多敲了三下門，當時以為是巧合，現在想來脊背陣陣發涼。
第二節：編號0735
民警在樓道裡調取監控時，陳雨桐才敢打開房門。穿製服的年輕警官拿著筆錄本，目光掃過浴室窗戶時皺起眉頭：“這種老式推拉窗最容易被撬動，您怎麼不早換鎖？”
“中介一直拖著不修。”她的聲音還在發顫，指著窗台上的腳印，“他應該是踩在空調外機上踮腳拍的，這裡離三樓地麵剛好夠得著。”
對門的張阿姨端著杯熱水過來，保溫杯上印著“退休老乾部”的字樣：“小陳你彆怕，我這監控錄得清楚。那小夥子是‘速達’外賣的，送的是401王老師家的訂單，我親眼看見他提著餐盒上樓的。”
401的王老師是中學教師，戴著金邊眼鏡，說起剛才的事還心有餘悸：“我開門取餐時就覺得他不對勁，眼神飄來飄去的，原來在打這種歪主意！”
民警很快聯係上速達外賣的區域經理。電話那頭的聲音充滿歉意：“我們馬上核查編號0735的騎手信息，一定配合調查！”
陳雨桐坐在沙發上，看著民警在浴室拍照取證。閃光燈亮起時，她注意到窗縫裡卡著一小片藍色布料，像是從工裝上勾下來的。這個發現讓她胃裡一陣翻湧——他離得那麼近，近到能看清浴室裡的一切。
淩晨一點，速達外賣的區域經理李濤帶著兩名員工趕來，手裡拿著厚厚的文件夾。三十多歲的男人穿著熨帖的襯衫，卻掩不住眼底的疲憊：“陳小姐，實在對不起。編號0735的騎手叫趙磊，入職三個月，背景審查顯示沒有前科。”
他翻開文件夾裡的身份證複印件，照片上的年輕人眉眼清秀，完全看不出監控裡的猥瑣。“我們已經將他停職，警方如果查實，立刻開除永不錄用。”
“停職？”陳雨桐猛地站起來，浴巾滑落大半也顧不上，“你們的背景審查到底查了什麼？他能精準找到我家窗戶，會不會早就踩過點？”
李濤的臉色有些尷尬：“我們查了無犯罪記錄證明，還有征信報告……”
“這些夠嗎？”張阿姨突然插話，手裡揮舞著手機，“我剛在業主群問了，上周四502的劉女士也說，洗澡時感覺窗外有人，當時沒在意，現在想想就是這個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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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裡瞬間炸開了鍋，好幾個女性業主都說有類似經曆，時間都集中在近兩周的晚上九點左右。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有人翻出趙磊的配送記錄，發現他近半個月來，每周都會有三單送到這個小區，且配送時間都在晚上八點到十點之間。
“這根本不是臨時起意！”陳雨桐的聲音帶著哭腔，“他是有預謀地踩點！”
李濤額頭滲出冷汗，趕緊拿出手機：“我馬上讓技術部查他的所有配送路線，看看還有沒有其他可疑訂單。”
窗外的天色泛起魚肚白時，民警帶來了初步調查結果：趙磊承認在樓道徘徊，但否認偷拍，聲稱隻是“看看有沒有漏拿的餐盒”。他的手機已經被暫扣檢查，技術部門正在恢複可能刪除的文件。
陳雨桐看著空蕩蕩的浴室，突然決定不能就這麼算了。她打開電腦，調出近一個月的外賣訂單記錄——原來自己半個月前就給趙磊打過五星好評，因為他“送餐快，態度好”。那個當時讓她覺得貼心的細節，現在想來全是偽裝。
第三節：平台的漏洞
速達外賣的總部在市中心的寫字樓裡，落地窗外是車水馬龍的街道。陳雨桐坐在會客室的沙發上，手裡捏著打印出來的配送記錄，指甲幾乎要嵌進紙裡。
李濤推開門時，身後跟著個穿西裝的中年男人，胸牌上寫著“安全總監周明”。“陳小姐，這是我們總部的周總監，專門負責處理這類事件。”
周明的笑容標準得像培訓過的機器人：“陳小姐您好，非常抱歉給您帶來困擾。我們已經決定，給予您一萬元精神損失費，並且免費為您更換門窗鎖具。”
“我不要錢。”陳雨桐把配送記錄推到他麵前，“我想知道，趙磊入職時，你們所謂的背景審查到底包括哪些內容？為什麼他能精準踩點半個月，係統沒有任何預警？”
周明的笑容僵在臉上，翻開手裡的文件夾：“我們核查了他的身份證、無犯罪記錄證明，還有前雇主的評價……”
“這些在網上花五十塊就能做假！”她打斷他，聲音因憤怒而拔高，“你們知不知道，他的配送路線顯示，近一個月來，他在全市十個小區都有過類似的異常停留記錄？你們的係統難道沒有異常行為監測嗎？”
這話讓周明的臉色徹底變了。他轉頭看向李濤，眼神裡帶著質問。李濤趕緊解釋：“係統確實有預警，但……但每天異常訂單太多，我們以為是誤報……”
“誤報？”陳雨桐拿出手機，點開一段錄音，是昨天跟另一個騎手的通話，“你們的騎手告訴我，隻要每天在固定小區‘掛單’，係統就會默認是熟客區域，增加派單量。趙磊就是用這種方式，把我們小區變成了他的‘專屬配送區’！”
會客室裡陷入沉默，中央空調的風聲在安靜中格外清晰。周明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突然開口：“陳小姐，您是做什麼工作的？”